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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记忆(4)

2013-05-17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母亲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命苦啊,养个孩子都不省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M大学是个四面围墙封闭的大学园,也是个相对独立的小世界。一直到小学毕业,我没有独自走出过校园。逃家事件发生后,我老实多了,放学也不乱跑,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到球场看大字报。球场四周用竹篱笆扎起的报栏永远都贴满了大字报。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选择送我去一中上学,M大有自己的附属中学,我的大多数同学都留在附中。从M大学到一中,是一条曲曲折折的路,经过村庄、农田,还有一所医院。一条小路伸向一个院子,黑色的院墙,墙上面拉着带刺的铁丝,黑咕隆咚的大门永远紧闭,门上没有牌子。那里是精神病医院。上学放学的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农田边的化粪池里发现了死婴,几个人捆绑着一个叫嚣不止的人往黑咕隆咚的大门里拖。碎石碴、青石板和黄泥连接起来的四十分钟路程,我一个人走心里总忍不住惊慌和害怕。

然而我还是要感谢母亲,不管她出于何种考虑,在新的环境里,我结识了一批新朋友。他们大多是工人子弟,说着M市的方言,大声喧哗打闹,像我这样说普通话的,一张嘴便引来善意的嘲笑。我努力学习方言,跟他们一起在操场上疯,从家里带零食给大家吃。那个时候,我父亲已经回原单位工作,虽然没有官复原职,但有了工资,我们家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我姐姐巧稚回来探亲时,会偷偷塞些零花钱给我。我是个笨拙的女孩,跳绳、打乒乓球、翻单杠、编织、钩花、拉二胡、吹笛子,没有一样做得好,同学嘲笑我,笑完之后,依然会带我玩。

大姨说我开朗了,像个活泼的小姑娘了。可是母亲对我的变化并不满意。她对我的要求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我像老王的女儿,大胆,泼辣,能做家务,不看无用的书,但当我真的大声用方言嘲笑老师不做作业放学后到处游荡时,她又训斥我像个二流子,要求我有教养懂礼貌做淑女。其实在她的心目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淑女,她也从来没有按照一个淑女的标准对我进行培养教育,她认为我一无是处,经常威胁我,等你下放到农村,看你怎么活。

我告诉她,我在为下放做准备。她吃惊地望着我,然后醒悟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大声尖叫,你这个孩子,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妈妈对着干了?

我说,你教我的。

反了反了!这个孩子学坏了!她痛心疾首。

父亲过来了,母亲说,林帆,看你的孩子,都学了什么。

父亲淡淡地说,她像我吗?

母亲突然脸色灰白,不再说话。

我跟父亲不亲,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严肃的人,除了在饭桌上,我很少见到他。我上小学之前,他总是在书房里忙工作,后来他被关起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再见到他时,他又老又瘦,并且不停地咳嗽。我母亲派给我的活中,有一件是帮父亲倒痰盂。我上初中以后,发现他经常盯着我的脸看,他的眼里有我看不透的东西。

他经常生病,这一次病得厉害,住进了省立医院。母亲忙不过来,我不上课的时候,就由我送饭。

国庆节,巧稚回来,怪母亲不告诉她父亲生病的事,同母亲吵了一架。她们互不说话。我问巧稚爸爸得的什么病,巧稚哭了,说,肺癌。我也跟着哭了。

这年的秋天,我父亲平反,官复原职。不过他根本没有机会坐回他三楼的办公室,他的老部下到医院看他,喊他林厅长,他也没有开心的表情。到了生死边缘,官复原职对他已无意义。

因为经常到医院送饭,我认识了宗鸣。他是肿瘤科的住院医生,刚从M医大毕业不久,喜欢主动找人说话。他在楼道堵住我,问我为什么不理他。我见到生人会害羞,他笑我说,你脸红了。我不理他,他继续说,你叫林嘉卉,我叫宗鸣,我们做个朋友吧。

我扭过身子想从边上溜走,他抓住我的手,笑着说,你不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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