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故事网传奇故事

萧萧北风寒(4)

2012-08-1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嫁女

那还是三个月前的一天,朝阳县根德营子镇乡民韩敬斋家门前一扫平时的寂寥,鞭炮齐鸣,吹吹打打。韩敬斋满面春风,带着族里亲朋簇拥着衣帽一新的儿子,迎来了一支远来的送亲队伍。

这位韩敬斋先生,出身于杏林,祖上世代行医,传到他这里,已经不知是第几代了。乡里郎中,虽称不上是妙手回春,却也颇有几帖祖传秘方,真心诚意,治病救人。他有三个儿子,长子、次子早已成家立业分出门去另过了。还有个小儿子,叫韩开芳,才十七岁,自幼承父衣钵,已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人称小先生。小先生聪明仁慧,知书达理,人又长得俊气,自然成了张村李屯儿热肠如火的媒婆子们为之大打鞋底消耗战的首选人物。怎奈韩先生心气儿太高,媒婆子们走马转灯,他那边却左也不行右也不中,长也不是短也不成,弄得媒婆子们的小脚绣花鞋一律实实凿凿地患上了“恐韩症”——大门在眼前,就是进不去。韩先生老伴已经故去了,只剩这一老一小,一门医术,几亩薄田,三间草房,一抱小院,两扇黑漆木门,八个斑驳大字,左边韩先生手书苍劲:悬壶济世;右边小先生墨迹飘然:耕读人家。爷两个就在那不知研磨了几辈子百草辛香的药捻子上浓郁着自己淡泊的日子。

就在兰天林扯旗易帜的同时,李海峰已经把所有体已的弟兄都派了出去,令他们悄悄地潜回各自的老家,秘密地寻亲寻友,寻找一个安全的堡垒。

转眼个把月过去了,李海峰陆续派出去的二十多名心腹弟兄从四面八方的深山隐壑里疲惫不堪地赶回来了。从他们凄凄惶惶而又闪闪避避的目光里,兰天林洞悉了事情的结果。看来女儿只有跟着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南征北战了,除了自己的马背她再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了。当杨栓最后一个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兰天林连正在吃晚饭的筷子也没有撂下,口气淡然地吩咐一声:“栓子累坏了,让他歇着去吧,不必先来汇报了。”

然而,杨栓饭没吃水没喝连脸也没顾上擦一把,先急忙来参见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并把自己带回来的陌生人介绍给他们,说:“这位是韩敬斋先生,我二嫂子的亲娘舅,是特地跟我来向司令求亲的。”

兰天林霍地站起,几个同桌吃饭的头领也纷纷侧目,上下打量来人。

来人上前一步,一躬到地:“草民韩敬斋,斗胆来向将军求婚。犬子韩开芳,愿与司令千金兰目莲永结秦晋之好。”

兰天林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敬斋,嘴里下意识地嚼着饭,也在咀嚼着他的话。

“你儿子是谁?干什么的?”李海峰放下酒碗,插了一嘴。

韩敬斋退一步,拉过身后眉清目秀的腼腆后生,道:“这就是犬子。”一边把儿子的生辰八字为人品行以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出身等一一道来。

小先生像他爸爸一样,也上前深施一礼,礼毕退后,垂手站立。

李海峰咕咚啁了一口酒,慢慢地咽,品咂着烈酒的芳香,也在品咂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孩子,你过来。”

“你爸说的,你都听到啦?”

“是,老爷。”

“叫二叔吧。”

“哎。”

“你真要娶司令的闺女?”

“是。”

“你凭什么娶司令的闺女呢?”

“凭一颗诚实的良心,一门祖传的技艺。”

“司令的闺女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现在身子骨又不大好,你都知道吗?”

“知道,栓哥把什么都告诉我爸了。”

“司令是铁了心要和日本人做对的,你知道娶了他的闺女可能会给你和你们家带来什么吗?”

“当然知道。”

“你不后悔吗?”

“不。”

“不害怕吗?”

“不。”

“为什么?”

“回禀二叔,孩儿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不巴望趋炎附势,不贪图荣华富贵。司令为国尽忠,为民族大义而弃儿女亲情;我愿替司令尽责,护司令掌珠而续天伦之理。”

“好小子!”李海峰猛地一拍炕沿,蹭地跳下地,拉住一老一小,“老人家,来来来,炕上坐,咱们好好唠唠,合计合计。嗨,大哥,还愣着干啥,上炕啊——”

萧瑟秋风里,没有伴娘,没什么嫁妆,兰天林抱着目莲骑在马上,带着李海峰等十几名头领和心腹弟兄,送女儿出门了。

“爸,咱干啥去呀?还给我治病去吗?”

“不,儿啊,爸带你串亲戚去。”

“我们有亲戚吗?”

“有。

“那你以前咋从没带我去过呢?”

“以前爸太忙了,没腾出功夫。”

“那我们啥时候回来呀?”

“现在还说不上呐。儿啊,到了亲戚家要听话,乖乖地,啊。”

“哎。

“太好喽,串亲戚去喽,咱们串亲戚去喽——吭、吭——”一阵风掠过,女儿又咳嗽起来。

兰天林环抱着女儿小小的身躯,粗糙的大手不时给女儿抻抻那件新做好的自己刚刚亲手给换上的小红花棉袄,在光滑的缎面上恋恋地摩挲。看着女儿的脸,薄薄的脂粉盖不住两腮和颧骨上肺病病人特有的那两团湿润的潮红,泪水涌上来,风一吹,落在孩子刚拢上的妇人髻边上插着的红绒花上。

韩家的喜宴办得蛮热闹,远近乡亲都来贺喜。兰天林那边,兰天林和手下的弟兄们都换了便装,不显山不露水的,没人知道这位亲家翁就是热辽两省大名鼎鼎的昔日“平东”大爷,现在的“老北风”,要不然老百姓谁还敢来,早已避恐不及;一来韩老先生在乡里威望很高,人缘更好;二来大家也真想开开眼,看看这位韩先生千挑万选究竟把一个什么样的活天仙给请进了家门。尤其是那些媒婆子们,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喜鹊闹枝一样往里挤。可是一看之下不禁纷纷在心里犯开了嘀咕,这韩先生怎么了?怎么给心肝一样的儿子娶来个不懂事的孩子,看那样还病病歪歪的?给人瞧了一辈子病,到头来自己却吃错哪副药了?让人看不明白。

一整天了。来贺亲的人们陆续离去。娘家客们在外边备马。院子里只剩下兰天林和韩敬斋,无语凝望绵绵远山上西下的夕阳。

今天最开心最快乐的就是目莲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过这么热闹好玩的一天。她已经满心喜欢上了爸爸给她认下的哥哥,白天和他一起穿新衣裳,一起拜天地拜高堂,他还用一根去掉了秤盘的秤杆给自己挑红盖头呢,像过家家一样,好玩极了。爸爸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忙得马上又得走啊,要是能留下来多玩几天该多好。现在喜宴散了,她仍像他的小尾巴一样,哥哥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方才哥哥说要带她到后坡小水泡子里逮鱼去,她乐得直拍手,高高兴兴地让哥哥背着她去了。

门外传来战马的嘶叫,兰天林猛醒。转过头:“亲家大哥,时候不早了,兄弟要告辞了。”

“亲家贤弟,放心去吧。”

兰天林喉头发梗,仰着头,“亲家大哥,可怜兄弟半生戎马,只这一个孩儿,才这么大就……亲家大哥,以后就当这孩子是家里的童养媳吧,里里外外的活该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孩子小,不懂事,惹您生气的地方您该打就打,该说就说,兄弟……”

“亲家贤弟,看你说的这啥话,目莲是老弟千金,在我家里就是万金之体。该咋对她,我知道。”

“大哥,让你受累了。”

“贤弟你再说这话我可真生气了。能和贤弟结亲是我的荣耀。我也是个中国人,我恨日本鬼子,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睡他们的皮,可是我们父子俩手无缚鸡之力,这辈子连枪都没摸过,能为贤弟打鬼子做点什么,我乐呀。贤弟呀,你就一心一意去杀敌吧,孩子的病也不用牵挂在心上,我和开芳行医为业,会把她的身子骨慢慢调养好的。等日后目莲大了,开芳若成器,我就为他们成了好事。万一开芳不成器,我就把目莲当成我的亲女儿,亲自为她另择好人家。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有我和开芳在,就有咱的目莲在!我保证!”

“大哥——”兰天林单膝点地,半跪身躯,“天林此去生死未卜,大哥恩情天高地厚,天林此生难报,来世变牛变马,再来结草衔环罢。”

“贤弟你做啥这是,这是不要成心折我老头子的寿了——”韩敬斋急得拍手打掌,生拉硬拽。

“大哥,保重!”

“贤弟,保重——”

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扬,后蹄人立而起,兰天林一掳缰、一踹蹬、一咬牙,箭也似地射进茫茫暮色之中。

风声过耳——

兰天林不敢回头……

兰天林送走了目莲,不管怎么说也算勉强压下了这块心病,准备放开膀子干几场大的了,谁料道……

“司令,我对不起你,治家不严,出了败类……”苑九占匍匐在地,泪流满面。

兰天林直着眼睛木着肩膀搀起了苑九占:“兄弟,别哭,快说说,倒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原来苑九占手下有个连长,是个辽西绿林上顶风臭出二百里的人物。江湖弟兄们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一来他有点功夫底子,刀急马快手狠心黑,劫道抄大户绑肉票很少留活口,二来这家伙品行恶劣,是个惯会刨绝户坟踹寡妇门看人家孩子吃块糖都往上抹点大粪的行家里手。就因为这些,绿林行里行外的人们送了他个公认的外号叫高二绝户。苑九占虽说是个胡子,但他对外打出的却是杀富济贫除暴安良的旗号。高二绝户屡犯帮规,苑九占几次想废了他,但都念着江湖义气,主要是这小子曾在战场上救过自己一命,把他暴抽了几顿鞭子了事。后来这小子实在坏出脓来了,真就把一个穷人家的寡母孤女双双都给糟蹋了。就这样苑九占仍看在兄弟旧情上放他一马,没敢秉报兰天林,挑了他一根脚筋,轰出去任他是死是活去了。

没想到这小子怀恨在心,挣扎到义县投奔了鬼子。把辽西农民抗日拥张铁血军的驻地人马活动规德等所有情况一骨脑全掏给了鬼子。还不顾伤痛,自告奋勇要给鬼子带路,要荡平大平房。一来他初来乍到,鬼子并不信任他;二来鬼子对“老北风”怕到了骨子里,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是口头上安慰和嘉许了高二绝户一番,按兵不动。这小子不甘冷落,眼珠一转又冒出一股坏水,说兰天林有个刚刚出嫁的小女儿,嫁到哪儿不清楚,但那夫家是个行医的。兰天林的女儿有很重的肺痨,是个离开药三天都撑不下去的药罐子。住在野岭荒村里,缺这少那的,要想让那小丫头活命,只有常出来给她抓药吃。朝阳和北票虽说也算是县城,但穷山恶岭的,都远不及义县繁华和发达。锦州相比之下又太远了,那个夫家老的老,小的小,他们跑不起。太君只要严密控制义县城里的所有医院和药房,发现有来治肺病和买治肺痨的药的一律扣下严加讯问,不怕查不出兰天林崽子的下落。鬼子闻言大喜,立即在全城医院药房布满了便衣暗哨。

就在石本被俘的第三天,几个乡下装束的山里人来到了义县城。他们东瞧瞧、西逛逛,转来转去就闪进了义州大药房。

掌柜的接过乡下后生递过来的药方一扫:白芨一两、百合三钱、桃仁三钱、生地、生龙骨各三钱、五倍子研末煎服,共抓十付……这配方、这剂量……掌柜的心里一忽悠,忙问:“这位小兄弟,你给谁抓药,这方子是谁开的?”

后生施了个礼说:“给我家妹妹抓的药,就是小人开的方子。”

掌柜的一听什么你开的方子?又听这后生说话的音儿,妹妹说成了“蜜蜜”、药说成了“又”、小说成了“朽”、人说成了“银”,字字咬的都是朝北两县的山腔,掌柜的哪还敢怠敢,忙咳嗽一声,下巴向左右一努,四下里刷地冒出了七八个提着短枪的横肉汉子,将几个买药人团团逼住。

鬼子守备队接到了报告,立马带上高二绝户赶到了义州大药房。高二绝户火烧上房似地从没停稳的摩托车上往下蹦,一条腿立不住,咣唧抢了个大马趴。爬起来顾不上拍打一下身上的土,蹦蹦达达蹿进了药房,朝那几个山里人脸上一看,哈哈——乐得这小子像一条撒尿的狗一样,跷着一条不敢沾地的腿儿直蹦瘸高儿,指着那个乡下后生破着声儿地叫唤:“太君、太君,这小子就是兰天林的姑爷子!”

韩先生和小先生到义军营里求亲的时候,高二绝户也见过这爷俩。

本来,自打娶了亲之后韩先生是严禁小先生出门的。让他每天守着目莲,小两口不许离家半步。可是小先生一心只惦着目莲的病,就趁着父亲到外乡出诊的空,跟着自己的大哥大嫂和几个乡亲出来了。大伙各买各的东西,最后来到了药房。同来的几个人,除了一个在药房门外帮大伙看着东西堆儿的乡亲外,全被五花大绑绑出了药房。吓得那个乡亲连东西也不敢要了,趁着乱溜了出来,溜出县城,狂奔而去。

半天光景,几个行刑的鬼子累得大冬天里光着膀子汗如雨下,轮流躺在地上直喘粗气。高二绝户抡鞭子的胳膊累得抽了筋,却没从韩家兄弟的嘴里要出半个字。而小先生的大嫂,一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什么阵式,一条日本大狼狗的两个爪子刚往她的背后一搭,前边一根烧得红得发白的烙铁在她脸前一晃,她两眼一翻白,一股热流顺着两腿之间湿了下来。鬼子得了她的口供,马上派出大队人马,让这个乡下女人带路,毒蜂一般向根德营子镇袭来。女人小着脚儿领着鬼子上了岔道,转来转去转到山里的一道绝壁上。女人拼命往前一挣,回头骂了一声畜生——一头扎下悬崖。鬼子好容易从山里绕出来,又抓了两个山民做向导,瞎擅了一整天总算找摸到了根德营子。可韩先生家里早巳人去屋空。鬼子恼了,烧了房,屠了村。把根德营子荡成了一片废墟……

依着苑九占,当天就要到义县去找高二绝户,被兰天林半劝半喝地止住了。

义县义勇军首领马子丹派人来报告说,城里的鬼子已经放出风来,要拿小先生兄弟俩换石本权四郎,要兰天林暂缓处决石本,等几天鬼子就要派人来交涉。

“等?”兰天林脸上掠过一丝铁一样的冷笑,告诉来人,“马司令的心意兄弟领了,但眼前鬼子是遍地的蝗虫,杀都杀不尽,怎么能等!”

晚上,李海峰来到兰天林屋里,哥两个盘在炕头上,一根烟袋你传我递地抽了一锅又一锅。

李海峰道:“大哥,我没把事情办好,我本想——可谁想到——唉,我真该死啊——”

“老二,怎么能怪你呢,眼下鬼子都欺到咱家门里来了,炕也给咱踹了,锅也给咱拔了,连吃奶的孩子也不放过,这是要灭咱的种啊。也好,没牵没挂,拚他娘的了。”

“可是大哥,眼前这事,你可要三思而行啊,要不咱就再等等鬼子那边的信儿?”

兰天林摆摆手:“老二,你说这会儿我想起个啥事儿来?”

李海峰说那还用问么,大哥一定想着咱的女婿这遭凶多吉少,亲家和咱的孩子一老一小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兰天林轻轻摇了摇头……

兰天林想起了自己刚入绿林的时候,在锦县东苇塘起事,扣住了恶霸盐警头子满八爷。就在兰天林以满八爷为肉票,向朝阳县署开出了一万大洋的赎价,而对方满口答应的时候,绺子里一个上了年岁的马夫却因病得走不动,在一次转营的过程中落进了官军的手里。兰天林听说当即改了主意,吩咐人与官府交涉,用满八爷换回那个马夫。绺子里的人一听就炸了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大当家的真是喝了迷魂汤了,到手的白花花的硬头货去换一个老棺材瓢子;还有的说兰天林根本不是当骑着马背闯天下的料,跟着这样的人混没个出息;还有的人,不哼不哈的,却在流言蜚语中挑唆着窝里反。兰天林当机立断,亲手毙了几个,才镇住了事态。却也惊了草聚的人心,枪声一响如大浪淘沙,刚拉起来的队伍呼拉散了一大半。兰天林大笑说也好也好,兵不在多在于勇啊,剩下的可就都是咱贴心的兄弟啦。当兰天林终于用满八爷换回奄奄一息的马夫时,老头躺在担架上跟着兰天林的小小队伍走了半天就不行了。老头哭不出声来了,流着眼泪拉着兰天林的手说,“爷,谢谢你,谢谢你啦——”又对自己的儿子说,“快给爷磕头,磕头啊……”

马夫的儿子跪在地上,不说话,把头咚咚地往山石上磕,磕出血来了。

兰天林扶起他,问:“兄弟,叫啥名?”

“李海峰。”

兰天林又接过了李海峰装好的一袋烟,把烟袋锅探进李海峰端过来的煤油灯的火苗里,狠狠吸一口,缓缓吐出来,往事模糊在烟雾的辛辣之中……

“老二啊,你说等,我们还等什么呢?鬼子是最没有信义的。说不定现在开芳他们哥俩已经被他们给杀害了。思量着怎么给他们报仇才是我们眼下的头等正事。退一万步说,就算鬼子用八抬大轿把他们披红挂彩地送回来,我兰天林又怎么能跟日本鬼子作交易呢?”

正月十一,辽西农民抗日拥张铁血军在大平房誓师。兰天林当众宣布:全军开拔,倾巢出击,首战义县。大军临行,兰天林拔出齐旅长的赠枪,吩咐:拜祖,祭旗!

三注香燃尽。

石本被枪决。

上一页首页4/6尾页下一页

上一篇:朱三少爷的媳妇

下一篇:黄崖洞保卫战

相关文章

评论

顶 ↑ 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