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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3)

2013-08-02 来源:故事会 作者:萨特 查看评论

“你需要灯吗?”佩德罗突然间医生。

医生点头表示同意,我想他人虽然不坏,但却笨得像榆木疙瘩,透过他那冷静的蓝色的大眼睛,我看得出他是由于缺乏想像力才犯下过错的。佩德罗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他将它放在长凳的一端,灯光十分微弱,但这总比没有好。前天晚上,我们就是在黑暗中度过的。煤油灯照在天花板上,形成了一大片圆光,我对此看得人了迷。后来,我一下子惊醒过来,那片灯光已经消失了,我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力量,快要把我压垮了,它不是因为想到死,也不是由于惧怕,总之是说不清楚。我只感觉到我腮颊发烫,头痛得特别厉害。

我强打起精神,看了看我那两名同伴,汤姆用手抱住胸部,只能看见他那白哲肥胖的颈背,小儒昂则比较糟糕,他张大着嘴巴,不停地抽动着鼻孔,医生走到他的近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为他鼓气,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是冷漠的,接着,我看到比利时人的手偷偷地娜到了儒昂的手腕上。儒昂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任由他摆布,那个比利时人熟练地用三个手指按着儒昂的手腕,同时把身子往后一退,使整个背朝着我,不过,我也随即往后一仰,看到他拿出表来,一边按着小家伙的脉络,一边看着表。几分钟后,他放下那只迟钝的手,回到墙边坐下了,后来,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好几行字。“混蛋”,我生气地想。“他最好别来为我把脉,否则,我就会狠狠地朝他的脸上揍几拳。”

他没有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我,我抬起头,还了他一眼,他用毫无表情的语气对我说:“你不觉得这里冻得人发抖吗?”

他的脸有些发紫,看起来很冷。

“我不冷。”我对他说。

他盯着我看时眼光一直很严厉,我忽然意识到了,便把双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原来它们沽满了汗水,我用手摸了摸头发,它们已经因为出汗而粘结一起。同时我还发现,我的衬衫早已湿透了,已经粘到了皮肤上,我这样大汗小流地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但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

在这寒冬腊月里,而且是在有穿堂风的地窖里,我竟然浑身是汗!我身上发生的这些情况,全被那个比利时蠢猪看到了。当他看到我脸上流淌着的汗珠时,他一定会想:这完全是一种病理的恐惧状态的表现,而他却很庆幸他的反应一切正常,因为他觉得很冷,我想过去狠揍他一顿,但我刚要站起来,那种羞愧与怨恨的感觉就消失了。于是,我又心不在焉地坐回到长凳上。

我很不舒服地感到汗水从我的头发流到了我的脖子上,于是我便不停地用手绢擦脖子,但是却根本没起作用,不久我便索性不再擦了。手绢已经湿透了,完全可以拧出水来,而我却还在不停地出汗。我的屁股也出了许多汗,湿透的裤子紧贴在长凳上。

小儒昂突然问道:

“你是医生吗?”

“是的。”比利时人回答。

“会痛苦……很长时间吗?”

“噢?什么时候?不,很快就会过去的。”比利时慈祥地回答。

他很象是在安慰一名看病的病人。

“但是……有人对我说过·····一 般要开两次枪呢。”

“有时候也会这样”,比利时人点着头说,“如果第一次射击时击不中关键要害的话。”

“那他们就必须重新上子弹,重新瞄准了?”

他想了想,用撕哑的嗓子接着说:

“这又要很长时间?”

他极其害怕这种痛苦,但又总是在想这个。当然,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那倒也是很正常的,我就不大想这个,而且,我出汗也并不是因为惧怕。

我站起来,一直走到煤堆旁边,由于我的鞋声太响,使汤姆惊跳了起来,惹恼了他,因此他满怀仇恨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和他一样,脸色都十分灰暗。我发现他在流汗。外面天气应该极好,但却没有光亮能钻进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来。只要抬起头,我就能看见大熊星座,但却与以前不一样了。前天,当我一个人在总主教府的单人囚室里时,可以看到一大片天空,每个小时都能引起我不同的回忆。清晨,天空呈现出柔和的海蓝色,这让我想起了大西洋边的海滩;中午,看到那明亮的太阳,使我想起了塞维利亚的一家酒吧,我曾经在那里呆过,一边喝芒扎尼亚葡萄酒,一边吃妒鱼和橄榄;下午,在阴影的笼罩中,我想起了古罗马的圆形剧场,它和现在的情形一样,一半在亮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另一半则笼罩在浓浓的阴影里面。看到大地上的一切在天空中的反映,我会觉得伤感和心酸。不过,我现在可以随便地仰面朝天了,天空也不会再引起我的记忆了。我倒宁愿这样,我又回到汤姆身边坐下,又过了很长时间。

汤姆又开始说话了,只是声音很轻,他必须不停地说话,不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想他是在和我说话,但他却没有向我这边看,很明显,他害怕看到我的样子:灰暗、流汗。我们两个人都很难看,互相看起来比照镜子还可怕。他看着那个活人—比利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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