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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长大(4)

2015-02-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那个时候我经常独坐在门口的磉墩之上,是因为我刚刚从叫做“轿子”的尿椅里解放出来。我长大了一些,身体已不再需竹轿的围栏团团稳固。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同时也拆除了围栏,我开始具有了人世间情意上的感受,我触景生情地面对小娟子被她母亲抱在怀里时,心里面会泛出无边的空落与酸意。

——因为我大大咧咧的母亲从来都懒得抱我。

因为能干,我母亲被提拔成前进瓷厂成型作业线上的一个组长。在那个火热的年代,她清早就赶到坯坊里上班施釉,一天要腰酸手痛地工作十几个小时,下班后还要上点夜校或者开会,周末按列宁的倡议有时还参加“星期天义务劳动”。

“千万盯到飞飞不要到河边去看水,上晒楼的门也一定要锁死。千万千万!”这就是我的母亲周荣花,每天上班之前对我的最大关怀。她在出门时急急忙忙干巴巴地回头叮嘱,对着三姐和四姐,相当于交给她们一根套在我颈上的锁链。“瓷片河里会有专捉小孩的水鬼。”她还煞有其事地冲我威胁。她在公开撒谎。她用这种拙劣的伎俩让我对河流产生过恐惧。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我们家里就只剩下我,以及两个被当作看守的姐姐——她们一个只大我四五岁的样子,另一个仅仅比我大两岁的于好好也是穿着一条开裆裤头,还经常淅淅飒飒傻站着把自己的裤脚淋得像一个漏水的笕筒。

磉墩,在那段时间里就成了我冰冷的着落和依靠。

这就是我跟小娟子幼年时代的根本区别。

那是一个悲惨孤独的男性幼年。

哪怕是礼拜天放假在家,姐姐们均不屑让我这个“小捣蛋”参与她们的任何一宗游戏。她们更多的时候是在后院里拉长一根颤颤悠悠的橡皮筋,起劲地哼着有节奏的顺口溜,两只脚像发弹脚瘟一样缠绕着皮筋东一下西一下地乱点。还有跳绳,在弄堂的中间握着绳头两端一晃一晃。偏偏防贼一样,每个人都时刻准备着阻拦我突然钻进晃荡的绳圈。踢毽子就更没有人要我做一边的。她们客客气气,异口同声地请我做她们的裁判,就是把我当做脑膜炎一样让我帮她们一脚一脚地数数。

我上面一共有四个姐姐,年龄像上楼梯一样两三年一级近乎等差式的排序。最大的姐姐大我十一岁。也就是说,虽然已经解放了十几年,我父亲也算个鸡毛干部,但是在我们于氏家族依然徘徊着一股浓郁的“人多势众”“男尊女卑”的封建气息。结果在爷爷奶奶鼓励的目光中,母亲凭借强壮的躯体,理直气壮地像母猪一波一波地高高隆起她的肚子;结果两三年一胎,在一个相当于抗日加解放战争的时间内,母亲把我原本瘦骨嶙峋的父亲搞得越发骨瘦如柴形同扁担;结果一胎一个“贱货”,好容易落下我这根唯一能够延续于家香火的“吊桶索”,才致使他们革命的干劲偃旗息鼓,善罢甘休。

我当然地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宝贝飞飞”。

我被叫做飞飞。

然而,当我无所事事地孤坐在磉墩上的时候,旁的人根本看不出我上面有四个姐姐。这符合唯物辩证主义对立统一的规律。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接近尾声的那个年头,我也当然地因为“宝贝”的地位和待遇,而被大多数饱受食物与精神歧视的姐姐们所嫉恨和孤立。姐姐们几乎都黄皮寡瘦,而我却白胖成一个“地主”。这种被深度排斥的“孤家寡人”生活,直到我慢慢长成一个小小的汉子以后才算告一段落。

“大屁股!”有一回我忍不住嫉恨冲着李桃英的屁股吼叫一声。

“你姆妈才是大屁股。”小娟子知道反击。

“还有两个大奶奶!”我叉着腰雄赳赳地站在两个姐姐之间。

小娟子趴在李桃英肩上说:“姆妈姆妈,他在骂你两个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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