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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长大(14)

2015-02-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我母亲周荣花平时在单位上好像并不是这样。在坯房里她兴致勃勃搭讪黄色的笑话;上下班跟同事同来同往满脸兴奋;厂长马经堂常常抽调她到行政上去帮忙做中心工作。在厂里她是一个很有面子的劳动妇女。

更早的时候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有一张放在梳妆盒里被我无意翻到的黑白照片,在证明着我母亲曾经的青春温和和快乐亮丽。没有人知道,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我经常翻出她那张发黄的照片,躲在房间里端详我过去的母亲,心中会产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与深切的遗憾。

那是一张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片,两颗头往中间倾斜。黄得有些朦胧不清,但黄迹依然掩盖不了他们当初的甜蜜与幸福。我想不到的是,小娟子的母亲李桃英有一条粗黑的辫子,而早先我母亲的辫子却有两条,而且油黑发亮,从肩膀上一边垂下来一条,辫子耷拉在她丰满的胸前。她笑起来右脸上还有一个很深的酒窝。酒窝边上因蜜笑而隆起的嫩肉,使得我曾经的母亲呈现出少女鲜嫩的光彩。

“再说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记得那天是星期天。阴天。窑场里一座圆包窑刚歇火不久,滚烫的瓷器都被开采出来,留下一个宽敞温热的空窑弄在等待冷却。在这等待冷却和下次点火的过程中,如果遇到不好的天气,周边的住户便会把这个歇火的窑弄,当作雨天的太阳或自家的烘房。

那一天,我母亲的巴掌终于没有劈将下来。因为在我濒临危难的紧要关头,又是我爷爷这个坚强的后盾,以他瘦长的身板,拿着一根松黄溜光的竹烟管,及时地怒目冷眼地出现在周荣花的背后——在家他是一个正义而沉静的长辈。

现在我终于可以告诉大家了,周荣花要我去的目的地,就是离我家两百米左右的前进瓷厂的大型窑场。去窑场实际上我也做不了什么。无外乎要一个人像狗一样守在窑弄里照看自家烘烤的东西。

那是一个我不想去的地方。刚刚开过窑的窑弄不仅热得人冒汗,而且缺氧,必须间或跑出窑门换一口新鲜空气才能继续。关键是怕有熟人会闻出床单上的尿骚。“自己屁股上的屎自己揩干净”。周荣花强逼我去窑场的意思,其实就是一个成年人的阴谋:在阴雨天里,她想让我体念一个由湿到干的艰难过程,或者她在使出她最狠的一招——她试图不惜以当众羞辱的方式来拯救一个儿子尿床的毛病。

但是那一天逃过了初一,我没逃过十五。

那一天,由母亲和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等人组成的娘子军队伍终于走出家门。她们抱着棉絮、扬着床单、拿着竹篙之类,浩浩荡荡游行一样向两百米之外的窑场出发。“走咯,到窑里去咯——”“走咯,烘被子去喽——”。她们夸张地吆三喝四。她们将竹篙在石板地上拖出打快板一样的声响。

这支心怀叵测的类似于广告的队伍,在母亲周荣花的率领下,叽叽喳喳和磕磕碰碰在沿途彰显着一种企图。只有善良的大姐在阻止她们的喧哗。

但是已经迟了,女人们的目的已基本达到,里弄两边的街坊邻居被纷纷引出门洞。秘密昭然若揭。而且尤其让我在意的是,和我同龄的伙伴查云华和查云珍他们肯定会在观众当中,对面的小娟子也会返回家附在她母亲耳朵边说话。丑闻将会像下雨前的燕子在里弄里展开翅膀低空翱翔。

“你家飞飞真行,又画地图了?”

“哈,还蛮大一块,美国地图呀。”

面对于家庞大的队伍,街坊们都在夹道欢迎似地呵呵大笑。在当时我就这样假设:在丢脸和挨打之间,我情愿选择鼻青脸肿与遍体鳞伤。“飞飞——尿尿,飞飞——尿尿”,我似乎已经听到了小朋友们跟在我身后刮脸羞羞的叫喊。因而在欢乐的取笑声中,我稚嫩的脑壳里面能感觉到刀割似的“呲啦呲啦”的划疼。没有人知道在那种时候,我屈辱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我不要这个母亲,我情愿让赵飞燕或李桃英做我父亲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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