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公安局、法院,还是省委宣传部那些人,都是在执行上级指示。谁都有罪,谁都没有罪,法不责众嘛!”
“那贺春风到底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贺春风没有动手,只是写了很多文章。”
沈蓉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啊?”
“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睚眦吗?睚眦必报是什么意思?”
沈蓉沉默了,但是她又不甘心:“这种人充其量是文妖,罪不至死啊!”
白正天叹一口气,转身再去观察案发现场。他打量一下四周,这片树林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下是一条潺潺的小溪。他突然眼前一亮,疑惑地看着小溪对面的山坡,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熠熠生光。他紧紧地盯着那发光体看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在离案发现场几百米远的一个山坡上,一直站着一个头戴斗篷、表情刚毅的年轻人,他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观察着案发现场。他把镜头慢慢移动,看到了沈蓉俊俏的脸,看到了白正天冷峻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射了过来。他感到一阵战栗,慌忙收起了望远镜,猫下腰顺着灌木丛走下山去。
“中国历史上肯定有过一个地下组织,这个组织以睚眦为图腾,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北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一个阶梯教室里,孔非儒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几十个脑袋侃侃而谈。
“谁知道中国·的黑社会最早起源于什么年代?”
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学生,忽然看到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三个陌生人,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自己讲课。
一个学生站起来:“是春秋战国时期!”
“能举个例子吗?”
“春秋四公子都是黑社会的头目,他们大规模地豢养门客,其实培育的都是黑社会的势力。”
“对,”孔非儒瞄了一眼台下的陌生人,继续说道,“春秋四公子养士,以物质待遇为前提、以雇主利益为目的、以个人崇拜为约束,这样的私家敢死队,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各自王的‘允许’,后来都被各自的王灭掉了或者驱逐了。”
接着,孔非儒讲道:“清军入关,汉人反清复明,形成了白莲教、天地会、洪门等黑社会组织,最后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高峰。这些人常常以宗教迷信为纽带,在家长制的组织形式下,形成种种名目不同的无政府组织,有的还拥有武装。新中国成立后,黑社会基本上绝迹了,可是这几年随着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社会阶层日趋分化,黑社会又死灰复燃了……”
下课铃声敲响之后,学生们一哄而散。孔非儒收拾着讲义问道:“三位就是从凤凰来的吧?”
白正天和沈蓉走到前面来,沈蓉甜甜地笑道:“孔教授,我们是从凤凰来的,但是只有两个人。”
孔非儒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但是刚才分明看到的是三个陌生的面孔。
白正天警觉地看看教室,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他疑惑地问道:“孔教授,你刚才说三个人……”
孔非儒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也许是其他系的同学来旁听的吧!”
沈蓉说道:“是啊,孔教授的课,没人来旁听就说不过去了。” “过奖过奖!” 白正天也说道:“孔教授,听了您的课,真是后悔自己没读历史系啊!”
“谬赞谬赞!”
白正天和沈蓉走进孔非儒的办公室,立即被墙上悬挂的各种宝剑吸引住了,有的宝剑做工非常精美,有的则特别古朴,还有一把锈迹斑斑。每把宝剑的剑鞘上,都雕刻着睚眦的图案,这些睚眦也各有不同,有的只是几条粗犷的线条,有的刻画得非常精致。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孔非儒问道:“二位是为睚眦而来?”
“正是。”
“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凤凰最近连续出了几宗命案,每个命案现场都留下了这样一把刀鞘。”白正天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孔非儒。
孔非儒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刀鞘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
“是!”白正天疑惑地看着孔非儒。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
沈蓉问道:“孔教授的推测是什么?”
“我也给你们看几张照片!”
孔非儒打开一个高高的书柜,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沈蓉。
那是睚眦刀鞘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但是白正天和沈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睚眦的画法、线条跟最近在凤凰出现的睚眦刀鞘如出一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刀鞘背面同样用篆书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孔非儒指着照片说道:“这个刀鞘是在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
“什么?西安兵马俑坑?”沈蓉惊讶地问道。
“是,”孔非儒继续说道,“这个是在长沙马王堆汉墓里找到的,还有这个,是在明朝富商沈万三的坟墓里找到的,而这个,是在毕异的坟茔里找到的。”
“毕舁?”白正天问道,“就是北宋那个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家?”
孔非儒点点头说道:“此外,东汉的蔡伦,唐朝的孙思邈、怀素,明朝的李时珍,清朝的曹雪芹,他们坟墓里都陪葬着这种睚眦刀鞘。”
白正天和沈蓉越听越惊讶,沈蓉问道:“这些人都曾造福过后人,睚眦刀鞘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孔非儒说道:“我想他们不是被睚眦杀死的,如果死于睚眦,他们的家人难道会用凶物来做陪葬品吗?”
“他们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
“是!”
“这……”沈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
孔非儒说道:“这么多坟墓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睚眦刀鞘,我就推断中国历史上肯定有过一个地下组织,这个组织以睚眦为图腾,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是说,凤凰的几宗案件都与这个组织有关?”
“看了你带来的照片,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组织一直没有消亡!”
沈蓉说道:“睚眦刀鞘在凤凰杀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姑娘,你的关注点一直在‘除天下之害’上,别忘了,睚眦刀鞘的第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沈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你是干什么的?”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来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有你这么干的吗?满地都是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拖干净!”
接下来,孔非儒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人心浮躁啊,什么事都干不好。当教授的,天天想着去挣外快,清洁工,就想着怎么偷懒耍滑。人都这样,社会如何发展?”
“时势如此,谁都没有办法。”白正天说道。
孔非儒的讲解把白正天和沈蓉带入了久远的历史长河之中。
睚眦身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让睚眦在干百年的岁月里生生不息,而且还继续活跃在我们身边。
“这个神秘的睚眦刀鞘到底起源于何时呢?”沈蓉禁不住问道。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睚眦刀鞘算是最古老的了,也就是说睚眦刀鞘起码起源于秦朝。”
白正天和沈蓉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非儒,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孔非儒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觉得,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代是哪个时代?”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沈蓉说道。
“对,那时候儒、墨、道、法、兵、农、名、纵横、阴阳诸家从不同角度阐发了对宇宙、世界、人生的看法,并且互相驳难,争鸣成风,真可谓是百花齐放!那是中国历史上的轴心时代。”
白正天听着孔非儒雄辩滔滔,虽然激情盎然,可是与睚眦刀鞘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孔非儒说道:“我认为,睚眦刀鞘就与这其中的一家有关,也许就是他的后人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
“哪一家?”白正天问道。
“法家吗?”沈蓉问道。
孔非儒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沈蓉问道:“你为什么说是法家?”
“因为法家主张厚赏重刑,执法严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而睚眦刀鞘上不是写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吗?”
“非也非也,”孔非儒连连摇头,“法家学说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而睚眦刀鞘分明是一个地下组织。”
“那是墨家了?”白正天试探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推断?”孔非儒笑着问道。
“因为墨子出身于农民,处于社会底层……”白正天犹豫着答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老子、苏秦、张仪、公孙龙哪个不是贫农或者小手艺者出身?”孔非儒反问道。
白正天被问倒了,在一个历史大家面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乖学生了。
“刚才我提到,蔡伦、毕舁的坟墓里都发现了睚眦刀鞘,他们很可能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两人中一个发明了造纸术,另一个发明了活字印刷。如果把这种发明创造的精神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那无疑是墨家弟子!因为墨子的手工就很巧,他用木头削成的车轴,能承受六百斤重的物体;用木头拼成的木鸟,能在天上飞一天。他还对光学、数学、力学等自然科学进行了探讨,科学地论述了圆的定义,提出了力和重量的关系,讨论了平面镜、凹面镜、球面镜成像的一些情况。”
沈蓉不服气地问道:“那孙思邈、李时珍他们呢?他们难道也是墨家弟子?他们又没发明什么。”
“难道医学的贡献不算很大吗?”孔非儒问道,“从某种角度讲,孙思邈的《千金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是最伟大的发明,而且李时珍尝遍百草的故事流传千古,这与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的精神难道不是很契合吗?”
“什么?摩顶放踵利天下?”白正天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墨子说的吗?” , “不,这是孟子说的,”孔非儒说道,“原文是:‘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怎么白警官对这句话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孔非儒看看两人说道:“其实呢,说睚眦刀鞘出自墨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证据!”
“什么?”沈蓉问道。
孔非儒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沈蓉。这是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封面呈暗黄色,上面写着两个篆体大字——“墨子”,采用的装订方法是很古老的蝴蝶装。沈蓉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封面和封底,赞叹道:“这也是古董啊!”
孔非儒欠起身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本书,你们拿回去看看,答案都在里面了。”
沈蓉激动地看着手里的书,说道:“这么珍贵的古籍,你不怕我们不还你了?”
白正天听着沈蓉的话,禁不住打了她一个栗暴:“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孔教授笑话。”
沈蓉嘻嘻笑着:“孔教授,谢谢您!明天就来还您!”
来到北京,自然要去吃烤鸭。
沈蓉带着白正天来到京城一家百年老店品尝烤鸭,两人边吃边聊。这个绵延千年的地下组织为什么要盗取《清明上河图》呢?这个图跟他们的组织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关系到整个墨家组织的兴衰存亡,或者这幅图里藏着一个藏宝图,指示着一座千百年的宝藏。
沈蓉想了想,突然笑了:“如果真有宝藏,估计他们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