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也一直在怀疑,”沈蓉也陷入了思索,“故宫博物院戒备森严,如果只有一个人,要去偷《清明上河图》,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两人急忙起身走过去。
是苏清华的老婆来了,她正在尸体旁号啕大哭,被两个女警拦住了。
死者,的确是苏清华。
他的喉管被切断了,伤口处的血凝结成黑色的胶状,十几只苍蝇飞来飞去
沈蓉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突然想到一个疑点,一个大胆的假设。第二天早上刚起床,她就马上给白正天打电话,说有问题要和他探讨。
白正天听说沈蓉要登门造访,心里慌乱得要命,撂下电话,便匆匆地忙活起来。
沈蓉敲了半天的门,白正天才将门打开,只见这个英俊潇洒的警察满头大汗,神色中透着慌张。她有点犹豫了:“不方便的话,改天再聊。”
“方便方便,请进请进。”
白正天一脸傻笑的样子,让沈蓉觉得他很可爱。昨天还是一脸刚毅、处事不惊的警官,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男孩。她笑了笑,走进门去。白正天又赶紧说道:“小心,地滑。”
沈蓉一看,地板上全是水珠,不禁笑道:“不用这么隆重。”
“贵客来访,自然要洒扫庭除啦!”
沈蓉一听,马上看了看白正天的脚,说道:“你鞋穿反啦!”
白正天窘迫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不明所以。他穿了一双拖鞋,根本没有穿反。
沈蓉继续说道:“你还没倒屣相迎呢!”
白正天一听,又是一阵傻笑。
沈蓉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一个相框,镶嵌着白正天和吴秀慧的照片,照片上吴秀慧亲昵地搂着白正天的脖子,幸福地露出了小虎牙。沈蓉将照片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你女朋友?”
当沈蓉端起那个相框的时候,白正天心中已经大叫不好了,只好红着脸说道:“分手—…了。”
“挺漂亮的啊,怎么就分手了?”
“一言难尽,不说这些了,”白正天重重地喘口粗气,以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沈……沈老……”
“你叫我小蓉吧,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的。”
“小……小蓉,什么事啊?”
“什么什么事啊?”沈蓉明知故问。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此时的白正天就像一个羞涩的大男孩,根本不像昨天那个思维敏捷、严肃深沉的白警官。沈蓉笑了笑,说道:“我想到了《清明上河图》的一个疑点。”
说到案子上,白正天马上来了精神,羞涩腼腆的表情一扫而空,盯着沈蓉问道:“什么疑点?”
“十五年前,睚眦刀鞘只盗走了《清明上河图》,其他宝物毫发无损,所以,肯定不是为财。我在想,是不是《清明上河图》原来的主人把图盗走了呢?我推测,可能是收藏过《清明上河图》那些人的后人或者就是张择端的后人把图偷走了。”
沈蓉说,《清明上河图》本来没有作者的款印,根据1186年张着写的跋,才知道作者是张择端。从图上的题跋诗文可以看出,张择端作完《清明上河图》之后,被收入了御府,宋徽宗赵佶在卷首题了词。1127年,靖康之变发生,《清明上河图》被卷入金人地区;1186年,张着、张公药等人题跋于图后,说明这些人要么鉴赏过这幅图,要么收藏过;1260年,元朝建立,《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秘府,但是被一个工匠用赝本偷换出宫,之后几经周折,卖给了杭州人陈彦廉,过了几年,又被杨准买去;1365年,李祁题跋,从这个跋里看出,这幅图已经到了静山周氏家;又过了一百年,《清明上河图》不知如何流落到明朝大理寺卿朱鹤坡手里,后来又分别被华盖殿大学士徐溥、李东阳、兵部尚书陆完、昆山顾鼎臣收藏,最后被奸相严嵩收藏;严嵩败落后,家产被没收,《清明上河图》又重入宫廷,1578年,大内太监冯保将图据为己有;1644年,入清以后,《清明上河图》先后被陆费墀、毕沅等人收藏,毕沅死后,家产被籍没,《清明上河图》又被收入清宫。
白正天听着沈蓉讲了这么长的历史,不禁暗暗赞叹,他越来越被眼前这个知性女子打动了,此时禁不住插话道:“这么多人?”
“还没完呢,”沈蓉继续说道,“1921年……”
“终于离我们比较近了。”
“……末代皇帝溥仪将《清明上河图>偷运出宫,由天津转移到长春。1945年,溥仪携图出逃,在通化被截获。当时《清明上河图》被存放于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转交给北京故宫博物院。”
“真够坎坷的!”白正天赞叹道,“你是说最有可能盗这幅图的,是爱新觉罗·溥仪的后人?”
沈蓉肯定地点点头。
白正天和沈蓉来到凤凰大学,敲响了李三清教授的门,但是半天都没应声,沈蓉旋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门而入。
白正天小声说道:“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沈蓉俏皮地笑道,“我经常这样不请自入的。”
李三清正在挥毫泼墨,桌子上铺着一张大三尺宣纸,宣纸上已经写了“摩顶放踵”四个草书大字。听到门被推开了,他头也不抬,手握毛笔在砚台上蘸着墨,说道:“你这鬼丫头,来干吗呀?”
“不但有我,白警官也来啦!”
“知道!”李三清还是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宣纸,边写边说,“白警官,恕老朽怠慢啦,稍等一会儿!”
“是晚辈打扰了。”
李三清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书写着。白正天静静地走到旁边,只见李三清手腕沉着,运笔如神,一横一划尽显功力,一撇一捺满袖生风。
’
李三清写完后,如释重负地直起腰喘口气。
白正天忍不住叫道:“好,好字!”
“哦?白警官也喜欢书法?”
“喜欢谈不上,只是家学渊源,知道一点皮毛。李教授的今草笔势连绵环绕,运笔放纵,点画狼藉,倒不像治学之人啊!”
沈蓉在一旁听着,急得直搓手,这个二百五要来求教的,竟然开始批评教授的书法啦,这也太狂妄了吧?谁知道,李三清却哈哈大笑道:“治学,难道一定要亦步亦趋吗?我说过,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想不妨天马行空,做事定要小心谨慎。”
“晚辈领教了。”
沈蓉这才知道,白正天在转着弯拍李三清的马屁,而且还拍中了。
“现在对书法感兴趣的年轻人不多了,谁都能看出这是草书,但是能看出这是今草的人,不多!”
白正天轻轻端起李三清的字,说道:“李教授不但书法好,立意也好。”
沈蓉仔细辨认着每一个字,念道:“摩顶放踵利天下。”
“如果每个人都有李教授这样的胸襟抱负,国何愁不强啊!”
“聊以自慰罢了。”李三清摆摆手说道,“你们来是找我有事吧?”
白正天将字放好,然后说想打听溥仪后人的情况,李三清想了片刻,很肯定地说溥仪并没有后人。
白正天说:“看来,溥仪后人偷盗《清明上河图》的推测,已经被推翻了。”
李三清问道:“什么《清明上河图》?”
“十五年前,《清明上河图》被盗,在现场也留下了睚眦刀鞘,于是沈蓉便推测说可能是溥仪的后人干的。”
李三清眉头皱得紧紧的,问沈蓉道:“你跟沈浩是什么关系?”
“那是家父。”沈蓉低眉顺眼地说道。
“哦,”李三清恍然大悟?“难怪你这家伙对睚眦这么感兴趣!”
磊家父因为<清明上河图》被盗,精神受到打击……”说着说着,沈蓉便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白正天赶紧递上一张纸巾:“别哭了,睚眦刀鞘不是又出现了吗?找到睚眦刀鞘的主人,我们肯定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下落。”
李三清说:“北京有一位历史学家,几年来一直在研究睚眦,他也许能帮到你们。”
沈蓉埋怨道:“李老师,您又不早说。”
“你也没告诉我你是沈浩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你研究睚眦只是因为兴趣呢。”
沈蓉还想说点什么,这时,白正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韩雪告诉他,贺春风真的死了!
贺春风的尸体浑身是血,散发出阵阵恶臭,他的喉管被切断了,伤口处的血凝结成黑色的胶状,十几只苍蝇飞来飞去,检验尸体的法医赶都赶不走。看着眼前的惨相,沈蓉一阵恶心,转身对着灌木丛呕吐起来。正在工作的警察直起腰,看看沈蓉,又冲白正天笑笑,这让白正天很不自在。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同事们的眼神了,赶紧凑到沈蓉跟前,拍拍她的背:“还敢不敢跟着我到处跑了?”
沈蓉止住了呕吐,语气兀自强硬:“有什么?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看热闹的警察笑了笑,又埋头工作起来。
沈蓉沉思着问道:“为什么要杀贺春风?你昨天晚上还说,睚眦刀鞘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贺春风有什么罪?”
“贺春风做电视节目收到睚眦刀鞘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
“依我看,睚眦刀鞘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一群歹徒,一点社会良知都没有。”
白正天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这时候,颜局长也匆匆地赶过来,大老远就招呼:“小白,那把刀鞘调查得怎么样了?”
白正天漠然地看了颜志宏一眼,没有马上回答。那天晚上他已经提醒过颜志宏了,要他派人寻找、保护贺春风,但是却被这个草包局长拒绝了,说什么仅仅是巧合。现在贺春风果真死了,而颜志宏一点惭愧的样子都没有。
颜志宏自然看到了白正天的脸色,也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天晚上该听你的。事已至此,我们要尽快破案啊!”
见颜志宏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白正天一阵反感,又一阵愧疚,说出了他和沈蓉的疑问:“到目前为止,睚眦刀鞘似乎一直把自己打扮成行侠仗义的英雄,但贺春风有什么罪?在电视讲演时,他收到一张纸条,问他忏悔了没有,他需要忏悔什么?我想,我们首先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睚眦刀鞘的作案动机我们都不清楚,又怎么破案呢?”
颜志宏想了想说道:“其实,昨天晚上你跟我说贺春风收到那张要求他忏悔的纸条时,我心里就起了怀疑,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唉,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沈蓉匆忙问道。
这时,检查尸体的警察大声说道:“颜局长,贺春风口袋里也装着一把刀鞘!”
三人转头看看,没有理会,因为这已经在他们意料之中了。
颜志宏继续说道:“贺春风做坏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
沈蓉和白正天对视一眼,准备继续听下去,一个警察又走了过来,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手拿着一张纸,递到颜志宏面前,说道:“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那张纸上沾满了血迹,写着歪歪扭扭的一首诗。颜志宏也戴上塑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纸接过来,看了看,便凑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看看。”
那是很长的一首现代诗,诗文中充满了愤怒和呐喊,作者满含激情地讴歌了一位伟大的女性。
颜志宏叹口气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他就是因为这首诗而死。”
“因为一首诗?他这首诗是写给谁的?”
“这首诗不是他写的。”
“那是谁写的?”沈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一个无名诗人写给一个叫张志新的女人的。”
张志新当时是辽宁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写了一篇文章,结果便遭到了迫害。
白正天问道:“贺春风就是迫害她的罪魁祸首?”
“不是,”颜志宏看着白芷天,“他只是帮凶。”
“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颜志宏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当时那些迫害过她的人怎么处理的?没有人知道。当时省里在讨论张志新的冤案,可是三个月之后,这个讨论突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