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译明的筷子厂着了大火后,王阿贵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七上八下地落不到底,整天提心吊胆。王阿贵思考再三,觉得出去打工是最佳选择。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和柳丽华这日子过到这个分儿上,一点儿味都没有,那婚姻跟死亡没啥两样。整天在家守着也白扯,摆脱不了柳丽华离他越来越远的现实。守不住就不如像喜顺那样,去打工,也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再说还能躲躲那案子。
王阿贵思量再三,咬着牙做出决定,出去打工。这个主意拿定,王阿贵开始琢磨那天放火的事。他细品品那天晚上放火的事,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一时冲动去烧筷子厂,结果没把董译明怎么样,自己却背个案子。闹得王阿贵一想起那油桶和麻丝袋子心里就胆突的,看到警察就想跑。
王阿贵跟柳丽华说要出去打工,柳丽华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平静地说,好啊,你是得出去看看,别老觉得你是一个种地的老把式,什么都行。王阿贵听柳丽华的话心里就犯堵,像有东西塞在喉咙下不去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本想说,种地把式咋的,没有粮食你和董译明喝西北风啊?还不得饿死。想了想,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王阿贵不只一次想过,出去打工是正中柳丽华下怀,可是眼下这个处境,不去打工还能有什么选择。他又想起了那个汽油桶和麻丝袋子,自己怎么光顾着跑了,怎么就不把证据扔到火堆里呢。说别的都晚了,当时就是一个念头,快点跑,跑得越快越安全。看来做啥事慌张不行,一着急脑子里就一根筋了,不失败才怪呢。
柳丽华瞅着王阿贵说,你搁那儿想啥呢,还不准备要带的东西。王阿贵头也不抬,说没啥准备的,一个人走就行了。柳丽华突然问,咱家是不是有那种装化肥的麻丝袋子?绿洲牌的。
王阿贵听柳丽华这么问,一激灵,头也抬起来,说,有那种麻丝袋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不准让谁给借去用了,你问这个干啥?再说了,那些年家家都有这种麻丝袋子啊。柳丽华说,你紧张啥。就不吱声了。王阿贵想,柳丽华问这个不是没事瞎问着玩,肯定是那袋子落到警察手里成为破案线索了。
柳丽华对王阿贵要出去打工的事很积极,催着王阿贵收拾行李。王阿贵也看出来,柳丽华恨不得他马上走才好呢。王阿贵心情沉重,他这也是迫不得已背井离乡啊,一个种地的老把式,被逼无奈地出去打工,这个滋味不好受啊。
柳丽华说,瞧你那个难受的样,可没人逼你去打工啊,你愿意去不去,跟我没啥关系。王阿贵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谁说你逼了,别再提这个茬。
王阿贵问柳丽华,董译明知道我要去打工的事吗?柳丽华的脸立马阴沉了,指着王阿贵说,你净整那没用的事,你去不去打工,跟人家董译明有啥瓜葛,你硬往这个上扯有啥意思。人家董译明那才叫男人呢,整天想着怎么多挣点钱,哪有工夫琢磨这些屁事。
王阿贵其实知道这么问没啥用,还会惹柳丽华不高兴,可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果不出所料,挨了一顿数落。王阿贵闷哧了半天说,我啥时净往这上扯了,瞅你那话说的。柳丽华一摆手说,你愿意干啥就干啥去,我犯不上跟你说这些没滋没味磨牙的话。
柳树屯是一个遥远的山村,住着一百多户人家,要是往细了说,从1985年才有人出来闯世界,到外边打打工。当时,能出去打工的算是村里能人,脑袋瓜子都挺灵活的。王阿贵则不属于脑袋瓜灵活那伙的,客观地说,王阿贵的脑子在有些事上好使,在有些事上不好使。
王阿贵走出家门的时候,没人送他,柳丽华早晨就没影了。筷子厂被烧后,她成了那里最忙的人。王阿贵孤零零地从家走出来,又孤零零地走在土道上。
王阿贵心里明镜似的,和柳丽华的婚姻实际上已经是接近于死亡状态。回想起结婚以来一桩桩心酸事,王阿贵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王阿贵握紧拳头,不甘心他们的婚姻沦落到如此地步,要拼命地保住这个家。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难受啊,对生他养他的柳树屯恋恋不舍。王阿贵觉得他和柳丽华的婚姻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个家,他可以舍弃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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