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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赶尸人(15)

2013-06-28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到了一条江边。高高悬崖下的江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江面泛着青白的光。往对岸望去,朦朦胧胧,看不清崖岸,也不知道江面有多宽。走了不远,就到了桥端头。舅舅把布带子解开,把活儿倚靠在一堵石壁旁,然后从包袱里掏出香、纸,祷告桥神。我们赶活,过桥过亭过庙宇是要敬神的,是例行公事,这一次,是特别请求铁索桥神谅解和保佑了。舅舅加倍地烧纸,又跪下祷告,磕头--在别的地方敬神,是不须跪的。然后我也跪下磕头。我磕了头,想不用手撑地就站起来,竟站不起来,还不由得“咝了一声,再两手撑地,身子才僵僵地伸展。舅舅就扶我,说:“我知道你的!”

敬了神,舅舅让我先溜过去。不久,那活儿也索索地溜过来了。再不久,舅舅也溜过来了。

舅舅把那活儿重新捆好在自己身上再覆上大氅的时候,突然前头的路上有火光,接着就有人说话的声音。舅舅说声糟糕,想背着那活儿往什么地方藏,但是,火把已到了我们面前,我只好站着。舅舅又要我把大氅脱下。

有五六个人,都背着背篓,可能是到哪里去赶墟的。有个人客气地说:“你们早啊!”

谦虚地说:“不早不早,你们早!”

又问我们从哪里来。我含糊地回答了。另一个人指着舅舅说:“他怎么了?走山路也披长衫子--那么长,那么大?”我说:“他病了,怕风。”那人就问什么病。我说:“不要紧的病,打摆子。”那人说:“我有好药--我看看病人。”我说:“还是不要掀他的衣服!”又有个人吸吸鼻子:“怎么有气味啊?什么气味?”我说:“他吃了药,是药味!”那人说:“不是一般的药味!像……像……那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尸!”我说:“不是不是!是个大活人!”

有人就一脚踢去,背着活儿的舅舅就倒了。倒了也不敢动,怕露马脚--他们以为舅舅和背着的活儿只是一具僵尸

“好啊,你赶着这样的东西过铁索桥!把一座桥污坏了,你们有天大的罪!你自己说怎么办?”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嚷。

我说:“我祷告了桥神的,又跪拜了的,还烧了好多纸的!”

“不起作用的!”有人训斥,“做这一行,怎么不懂规矩!”

“别和他多说,把那东西烧掉!”有人说。

我说:“求求你们,烧不得!烧了我赔不起!”

“那你赔得一座桥起吗?烧!烧得骨头都不剩!”

我就跪了下来:“求你们不要烧吧!”

有人又说:“好,饶了你,不烧,就给那东西洒狗血、大粪!”“洒不得洒不得!”我又求情。

但无用。那几个人嘀咕了一阵,就有两个人返回去了。

不久,有人牵来一头狗,另一人挑来一担大粪。我想说死人是由一个活人背着的,要洒,就让活人起来,只洒在死人身上。又想起舅舅反复叮嘱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赶尸就是背尸,如果别人知道了,就坏了做这一行的人的名声,对自己不好,同行也会怨你、报复你。所以我还是忍住没说。

有人就把那头狗从颈项上砍断,和另一个人一个提狗身一个提狗头,让狗血往尸上洒。一边还这样拖着长声念咒语:

天邪地邪,

凶神恶煞,

狗血洒来,

什么都压!

天煞归天,

地煞归地,

凶神恶煞无踪迹!

狗血洒完,又有人用长柄勺子一勺一勺地舀大粪往尸上面浇。也一边操作一边念咒语。

等那些人走了以后,舅舅才站起来。我帮他把大氅脱了,他要我把我自己的给他覆上,又说弄脏的大氅还是不能丢。两人往前走了一程,舅舅在一条山泉里把脸和手洗了,把透过大氅沾在衣服上的狗血和大粪揩了,还把沾在活儿身上的狗血和大粪揩了。与此同时,我也把大氅洗了。继续前行时,舅舅对我说:“那些人还算良心好的,如果真把活儿烧了,我俩就糟糕了。”又告诉我,历来的说法是,客死外乡的人抬回家或“赶”回家,他的灵魂总是沿着那条路游来游去的,如果尸从铁索桥上过了,灵魂当然也要在铁索桥上游来游去,有时还和过铁索桥的人争拉手圈。那样就对溜铁索桥的人造成严重威胁,人就可能坠江。而把尸烧了,灵魂也就散了;在尸上洒了狗血和大粪,邪祟就被污得没有能耐了,也就兴不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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