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完全出乎队长的预料,白大甲干出了一件以权谋色的事。村里有个李寡妇,三十来岁,拖着仨孩子,日子穷得叮当响。不这样,她决不会跟白大甲,满村人都这样说。
李寡妇除了脸色枯黄,其他方面是有些姿色的,杏眼,柳眉,窄肩;细腰。而白大甲不光长个驴样,还一身的烟臭味、汗臭味、狐臭味、脚臭味儿相互交织着。
女人们去盖戳时都明里暗里屏住呼吸,或把头巾扎住嘴巴鼻孔,只露两只眼睛,盖完戳,风吹般逃出门去。
人们眼里,就是八十岁的女人,也不会为白大甲心动。
被人堵住时,队长一审,两人态度都好。李寡妇交代:
是自己上赶着白队长的,找了三回。头两回白队长都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第三回白队长问要是被人发现咋整?李寡妇说死泥心眼儿,你不说我不说鬼能知道。
白大甲也承认:每回拔了家伙,就多给李寡妇盖一个工分戳。
队长叹口气说,坏事都坏事在这疙瘩上了。白大甲一时有些发蒙,不知队长说的疙瘩是指工分戳,还是指自己惹事儿的物件扎。
队长挠着头沉思好久,又说,这事儿可小可大啊,挖社会主义墙脚,破坏社会主义道路,现行反革命,咋说都行。哪一条都够蹲笆篱子的。一不管谁问,你们千万咬死,不能说多盖工分戳这码事儿。是我让你落的户、当的妇女队长呀!
二人连连点头,鸡啄米一般。
队长向大队报告说:审过了,白大甲跟李寡妇乱搞男女关系的问题.千真万确,铁板钉钉。
大队决定,开他们的批斗会。
晚饭后,生产队大院,两架马车拼成的批斗台上,亮如白昼,照得奸夫淫妇满脸红光。白大甲,你他妈一个臭盲流,也敢搞腐化?
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你也不搬块豆饼照照!
李寡妇,你个小妖精,白大甲家伙大呀?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给谁不行呢!他长的是金棒锤还是银棒锤?
就是,他那疙瘩儿能流金会淌银咋的?
不能光这么批斗,得挂破鞋。对,挂破鞋!
一阵哄哄嚷嚷,有人果真找来两双破布鞋,在鞋帮上撕扯出口子,拿绳系好,给白大甲脖子上挂了一双,李寡妇脖子上也挂了一双。
白大甲和李寡妇都做了险讨,没人计较深不深刻,台下呼叫着让他们说细节,说经过,说说当时拉的是啥花架儿、尝到的是啥滋味儿。 他们说了一遍,台下就喊叫一遍,不行,说得不细,重说。
持续到后半夜,人们逐渐疲乏了,困倦了。 队长趁机说:散吧,天亮还得出工呢。 两个人当场瘫在台上。
第二天,是游街。破鞋依旧悬在俩人脖子上,悠悠荡荡的,游遍了全大队的七个生产队。折腾得白大甲瘫了两天。李寡妇跳了井,被邻居救起,险些闹出人命,
民兵排长说,她这是抗拒改造。队长说你就积点儿阴德吧!
队长让老伴儿去劝李寡妇,说了几笸箩得看孩子、得认命的话。
一天,队长让白大甲夹起行李卷儿,带他去了李寡妇家,就算名正言顺了。妇女队长当然得免掉了,发给两只大木桶,去各家各户淘大粪。一天淘二十担。
白大甲倒插门不到半年,李寡妇肚子一天天见鼓,还经常干呕。人们都说白大甲挺有准头呢。可没过一月,李寡妇的肚子胀成一个大球,随时都会爆裂的样子;去了镇医院,大夫说肝硬化,都腹水了,回家贿等吧。
没过三个月,李寡妇果真撒腿西去了。临走时,死死拽着白大甲,哽咽着说:我是为了孩子才跟的你,我屈呀。你可得帮我把他们拉扯大,要不我的鬼魂也不会饶过你!
白大甲当场嗯嗯地点着头。发送完李寡妇,他觉得挺委屈,是这个女人让自己丢了官职,丧尽了脸面。到头来她两腿一蹬,没事儿了,自己还得干养仨孩子。
嗨--这就是命吧!
白大甲就挺认真地供养仨孩子吃饭、穿衣,读完小学读中学。
可惜,孩子们的书都念得稀松平常。对白大甲也不亲不近的,十多年后都各自喊了家。
分田到户了,就那么十几亩地,不够一个人的活计。儿子又总带着媳妇下田,白大甲伸不上手,显得挺多余,挺别扭。
有一天,白大甲对儿子说:我出去找点活干吧。儿子说也行,但别离家太远。儿媳妇插嘴说:家里倒是不缺你挣的那点儿钱。你要是真桌不住,那就尽量找点清闲的,少挣点儿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