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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老头和他的儿女们(3)

2013-03-26 来源:故事会 作者:阿娜尔古丽 查看评论

二铁子一阵心酸,双眼凄然眨了几下,把泪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说:醋红,我也不瞒你了,杀猪时我不小心把手伸到猪嘴里,让猪咬掉四个手指,我现在已经成了废人,我也不耽搁你了,今夜我也不坏你了,明夭早上送你回娘家。

醋红懵了,她有些结巴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接……张家口的二医院能接肢。二铁子叹了口气说:家里没钱了,娶你花了个一干二净。二铁子说着一低头好像哭了,他可以忍受贫困,贫困并不是不能够忍受,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咀嚼贫困带来的一切。这真是浩荡荡迎亲,哗啦啦桥断。醋红猛然觉得二铁子是那么脆弱,他现在的处境是那么无奈,那么无助。醋红把双手捂在脸面上,闷声闷气地哭嚎起来。醋红的哭声一会儿比一会儿低了,好像一架转不动的水车,终于勉强停下了。她坐起来下地找鞋。二铁子说:今夜你别走了,我和我爹去睡,让豆子过来和你做伴。

醋红问:走,走哪?我走了不成女版西门庆了,别说你少了四个手指头,就是少了一条胳膊,我也认了,这都是命。来我帮你脱衣裳,咱睡觉。

醋红“喀嚓”一声把灯拉灭,只见西厢房门口闪出一个黑影,站在当院中的铁宽问谁?

黑影压低声音说:铁宽,是爹,我怕出事,不放心出来看看。

铁宽说:我也不放心,出来看了三次了,没事吧?

没事,你也睡吧。

嗯!

二铁子的婚礼刚过,铁宽和贼豆子去学校的去学校上工地的上工地,都走了。院里留下了五口人,南屋里住着兰蝶母子,西厢房住着二铁子小俩口,东厢房住着馋老头。人都说家红一口人,自从醋红过门以后来串门闲坐的人络绎不绝,村里的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欢与醋红说话。馋老头一下子渴望摆脱这种烦杂的家庭环境,现在和二铁子是一墙之隔,放个屁彼此都能听得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馋老头爱吃,什么花生瓜子、酱豆腐果丹皮,凡是能吃的东西他都往嘴里收留,更重要的是馋老头爱吃肉。村里隔三差五死鸡死兔子死因不明的小动物,村民怕吃了中毒,就扔了,可不管是扔多远,馋老头都要捡回来,剥皮开膛,然后在肉上淋些酱油腌好煮着吃,对于这事贼豆子和兰蝶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次,可是馋老头终是改不掉他白吃肉的优良习惯。现在院里又添了个醋红,说得含蓄一些是不方便,说得直白一些就是碍事。

醋红生得底盘好、条杆子顺,怎么打扮都顺眼。不像兰蝶那样站着是一堆,躺着是一片。她和二铁子的新婚蜜月过得超常幸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里里外外打点得风调雨顺,俩人配合得像前世的夫妻一样。醋红与别人家的媳妇区别不仅在于为人热清大方,更重要的是他唤作馋老头为:爸爸。坝上的媳妇没有这样良好的礼貌用语,一般叫公公就是“他老子,”或“孩儿他爷爷”,醋红叫着爸爸两个字,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一种城市的文明味道。村里人更佩服醋红的是她不嫌弃二铁子少了四个指头,在她的眼里二铁子比健全人还要完美。醋红不止一次和兰蝶说:断指既不影响寿命又不影响繁衍后代,虽然干重活有点亏力,但不防碍包饺子、烙饼什么的。

二铁子在醋红面前半像奴奴半像郎,提水倒尿、做饭扫地样样干得很欢,馋老头很看不习惯,总感觉到他没有大老爷们儿的骨气。大清早,醋红散着头发从西厢房出来,躲躲闪闪地上厕所,脸上表现出了新媳妇的亲善。紧接着二铁子就端着尿盆子出来了,黄蜡蜡的尿一涌一涌地向外飞溅,恰巧和进院门的馋老头走了个顶头,馋老头黑瘦的脸面立即扭曲成一张猴脸,他很气愤地问:你怎么都干一些女人活儿?醋红是做啥的?养肥膘杀了吃肉呀?

二铁子脸一红说:包馒头还有三口生,何况我又是个残疾人,总觉得多干些活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

馋老头说:一辈子呢,那你就且着弥补吧。

二铁子说:醋红在城里上过班,不习惯干家务,总得有个过程。

馋老头说:在城里上过班怎么了?你妹妹还在城里念师范呢,那她回来什么都得干。馋老头又问:你的手好些了没有?二铁子说:好多了,都长出新肉了,明天想再去医院看看去,配点消炎药什么的。正说着,醋红从厕所里探出半个身子说:二铁子,你不快倒了尿再回去掏灰,说什么话呢?每天见面都把你亲热成狗撵狼了。二铁子答应一声,尴尬地瞅了馋老头一眼,忙着走出院门,把尿盆中的尿泼向街里的粪堆。

醋红边系裤带边从厕所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说:爸爸,你还没吃饭吧?大清早的不进家做饭站在一起说话,话说的再多也代替不了饭呀?

说完狠狠地瞅了馋老头一眼,扭着胯骨飞快地进家去了,馋老头的心立即灰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想:二铁子这辈子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真是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馋老头回到屋里,就听到醋红尖声尖气地问二铁子:你老子和你说我什么了?二铁子的声音很小也听不清怎么回答的。馋老头突然间崩出一个念头就是想离开这个院子。带着这个奇异的想法他沉闷了一天。晚上,他自己熬了半锅稀粥,吃了两碗。馋老头除了偶尔吃些零食以外,平日里自虐似地过着清心寡欲粗茶淡饭的生活。他正要睡下,二铁子就进来了。二铁子问:爹,怎么灯也不拉,家里真黑,我以为您不在了。

馋老头说:我正要睡觉,就没拉灯,再说也省些电费。

二铁子说:一个灯泡才能浪费多少电。

馋老头说:家里要钱的地方很多,你妹妹明年就毕业了,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念到头。

二铁子踌躇了一会儿,很为难地说:我明天想去医院看一下手,缺几个钱.爹这里有富余钱没有?

馋老头一惊,反问着:家里是一分钱也没有了,醋红要了50000块钱的彩礼,你先拿她的去看手,你妹妹走的时候只拿了60块钱,连饭钱也不够,也不知道怎么过。

二铁子站在地下沉默着,好像在擦泪。很久,他又问:我典礼时候客人的随礼钱还有没有?不是收了4000多块吗?

馋老头气得直打哆嗦,他感觉到眼冒金星,他定了定神解释说:我一直认为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是一只绵羊,没想到却是一条豺狼。你办事是收了4000块钱不假,可是买猪钱2000块、烟酒钱1000块都是赊人家的,剩下1000块给了你大嫂的输血钱了,这你也知道的。我要问问你,醋红要了那么多的彩礼钱不给你花到底等的给谁花?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呀!

二铁子唯唯诺诺地说:醋红跟了我就够委屈她了,我不能让她再受罪了。她说那50000块的彩礼钱等以后到城里开个小饭馆,我是个残废人,又干不了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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