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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朱颜改(3)

2016-10-08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房东倒也和善,女儿嫁出去了,看她一个外地女孩子,做了好吃的会给她送一点,大馄饨、红烧肉、菜饭……不是家乡的口味却也滋润可口;她晾在天井里的衣服、被子,下雨了天黑了会帮着收……这里气氛懒散,凌青偶尔在家总看见他们在打牌、下棋、养花、晒太阳、闲聊……他们有自己的谋生之道,不用起早贪黑地上班。每天会有卖水果、小菜和鸡蛋的小贩推着黄鱼车过来叫卖,态度友善,价钱公道,还有磨剪子磨刀、收废品的,隔三岔五响起天下太平的声音。

匆匆忙忙打拚的都是外地人。凌青整天在外面,为的是尽量少回到自己的蜗居,又能多赚些钞票。她只想着努力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房间大一点,钱多一点,如果有爱,就更好。她恋着这一切,不想毁掉它。她的一点点念想,不过是在这繁华盛宴里,亦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繁华后的黑暗空虚,她不愿去想,就像人们每晚关上窗户,只把心思收拢在眼前这一片灯光照耀的、自己的地盘上。

离开学校,没有了寒假——凌青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老家,对于几天的春节假期,雾渡太遥远,车票是天方夜谭,唯一的好友埃文跟着男友大卫去了他家。他是香港人,这是1998年的春节,香港回归了。他们好了两年,香港回归了。多少天翻地覆的事在发生,凌青佩服起埃文:多少上海女孩子心心念念着要嫁个香港人,可埃文始终犹豫着——到底是美女,父母又是官员,在老家也算一方豪门,不愁嫁啊。凌青每念及此,总是怅惘地笑笑。耳边似乎埃文的话又传来,反正我对那么远的地方没兴趣,除非大卫愿意留下来。

她在狭小而寒冷的顶层阁里过了一个难堪的春节。公司一直上班到年三十上午。下午,同事们陆续离去,有的也邀请凌青去自家过年,她笑着婉拒了。吃了点东西,她回到家里穿戴一新,兜里揣着半年的奖金,打算去淮海路逛街购物,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没想到所有的商店,不论大小,阿姨爷叔们都忙着打烊回家吃年夜饭。六点,整条街已寥落了,只剩下闪烁的街灯,大红灯笼挂成了一条看不到头的长蛇,远远近近的爆竹噼噼啪啪,城市上空掠过美丽的烟花。但热闹都是别人的,都在一个个温暖而封闭的窗口里,不对任何外人敞开。那温暖对于观看的人,就成了彻骨的寒。

她茫然地站在路边,空荡荡的马路上忽然驶来一辆公交车,她看看是去外滩方向,就跳上车,师傅看她一个人,不耐烦却仍好心地说,去外滩?这是最后一班了,当心回来没车——差头(出租车)恐怕也叫不到。

凌青愣住了。哦,是的,到底是中国,跟家乡一样年三十的街上是没有人的,所有人都在家里辞旧迎新。可此时,她多么痛恨这样的节日,她以为上海永远是热闹的、急促的、物欲横流的。这城市如同乡下般传统的一面,反而让她觉得难堪。

她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拉开被子躺在冰冷的黑暗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喧嚣,人家窗口里传出的笑声。她发誓,她不会这样过下去,她会努力,她要在这个冷漠骄傲的城市给自己一个家,她要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女皇。

春节一过她就开始找房。看了好些房子,都不太满意。好容易找到了南昌路上的这间。在楼下仰望这排陈旧的三层黄色老房子,外面破败毛糙,中介却介绍说:“这可是真正的老洋房,以前这么楼上楼下就一家人,你这间算主卧室,朝南,最最好了!”从陈旧却舒缓的楼梯上去,打开房门,凌青轻轻叹了一声,好大的房间,又高,家具也齐整;床头柜上有电话机,卫生间里雪白的浴缸、花洒、马桶、洗脸池一应俱全;而且,还有宽大的落地阳台门。她兴奋地过去一推,门很重,她用力才推开。阳台虽小,但有黑色铸铁卷花的栏杆,铺着整齐的褐色细瓷砖,外面是萧索的法国梧桐,夹着南昌路上的市声,一齐迸进来。中介在一旁絮絮说道,这是房东女儿的房子,原先住一家三口呢,他们出国了才租出来,前面是个外国人,住得很仔细,你看到处都做得很好,你一个人住肯定适意。

房租自然也贵,是原先的好几倍。但凌青觉得值,她很确定,这才是自己能待下去的地方。她这么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吗?

签好合同后的几天,她一有空便待在这里,费力地擦洗暗沉的木质地面和有些脏污的白色瓷砖,直到全都像镜子一般锃亮,连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丝灰尘都不放过。她的东西本来不多,搬过来还觉得空荡,于是买了米白色的亚麻窗帘,红色棉布沙发,碎花床套,绿色植物,色彩鲜艳的小地毯,把顶灯和落地灯全打开,是一种红烛高烧的鲜亮和充实。她带着一身的疲累,坐在沙发上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终于不再住集体宿舍,不窝在顶层阁,二十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再累也是欢喜的。

偶尔她会想到埃文,春节已经结束好久了,应该从香港回来了,怎么也不来个电话?真是见色忘友了?凌青想起埃文男友大卫,脸庞干净、温文礼貌的香港男子,不知为何有一丝淡淡的嫉妒。凌青这么乱想着,手上又忙,便一直没有打电话过去,直到有一天,她在路上偶然遇到大卫。

因着昂贵的房租,凌青更忙了,除了上班,她在培训机构接的课更多了,这天遇到大卫,就是在她下课回家的路上。

大卫是理科生,性格内向,凌青虽然跟他见过好些面,但两人几乎没有单独交谈过。所以,当大卫喊着凌青的名字时,她停住了脚步,有些诧异地道:“真想不到会遇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未等大卫回答,她自己又说:“埃文怎么样,回来了也不跟我联系,真是……”她忽然看到大卫脸上惆怅的神色,停住了话头。歇了一晌,大卫道:“你吃饭了吗?我饿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

凌青想了想,道:“这附近就有一间茶餐厅,他家的面条不错,环境也安静,我们一起过去吧。”

大卫“嗯”了一声,跟着凌青走。凌青觉他有心事,亦嫌自己过于兴奋,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往前走着。大卫个子瘦削但结实,头发和衣着整洁,微风拂过,凌青隐隐嗅到一股好闻的味道,不知是洗发液还是香水,只觉得神清气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天气乍暖还寒,昏黄的路灯懒洋洋地照着,自行车和助动车飞快地掠过,一些街头摊点人们排队在买热气腾腾的糕点小菜,便利店的门叮当一响,一位高挑的老外拎着塑料袋和一颗芹菜走出来,都是倦鸟归巢的意思。到了这家茶餐厅,窄窄的入口进去,再经过窄窄的盘旋的楼梯上到二楼,空间一下子开阔起来,几扇落地大窗,素淡的装饰,舒服的餐桌间距,简单的红绿二色格子桌布。凌青带着他径直朝里走,到最里面一张双人小桌坐下来,熟练地点了一份茶和面条,问大卫,大卫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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