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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朱颜改(2)

2016-10-08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凌青永远记得埃文看信后大哭的情景,她第一次拥抱她,她那娇小却有力的身体在她怀里颤抖,她的泪水湿透了她的衣服,黏在了一起,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埃文是另一个自己,是她想要成为而没能成为的那一个自己,她代自己恋爱,代自己受罪,在此刻心碎,泪如雨下——而自己是安全的,仿佛云端里看厮杀。她简直是高兴的!埃文到底跟她一样痛失所爱了,不,比她痛多了。因为这真实的高兴,她很惭愧,紧紧搂住了埃文,不停地劝慰她,对她说,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们会是一生一世的朋友。她没有骗她,这和她的高兴一样是真心的。

不论家人怎样劝阻,伤心欲绝的埃文还是放弃了父亲为她在雾渡财政局安排的工作,只身南下到深圳。然后,就在凌青研究生毕业前半年,她随公司新设的分部到了上海工作。

因此,当埃文在电话里听凌青说在距上海那么近的一个小城市工作,立即叫她过来。她不客气地说:“你还要待在那种小地方?雾渡已经把你霉够了,还在这种小地方霉几年啊?你不如到上海来找找工作,你把我的地址记下,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此时凌青亦像一艘漂泊的船,不管哪里都是岸了。她想了一晚上,终于下定决心来上海。几个小时之后,她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只感觉这个城市的浩大和喧嚣,无穷无尽的人和车,无穷无尽的欲望,沸腾的尘土……她放弃了在车站巨大的玻璃门上寻找自己渺小的身影,紧紧拎好行李,按着埃文给的路线去乘公交。她坐了个靠窗的座位,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一切。汽车七兜八转,渐渐华灯四起,给破旧的街面、房舍抹上了一层迷人的金粉。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小小店铺看上去金碧辉煌,应有尽有;街道很窄,她看得见临街房子窗帘和大木床的一角,甚至闻到食物的香气。这正是下班高峰,汽车缓慢拥挤但车厢里却安静有序。在有规律的颠动中,在无边无际的灯火的流溢中,凌青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愿意接纳这个城市,她是亲切的,丰富的,她就是生活本身。

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办公室通知他们下午停电,大家回家做事。正好,凌青也想多待一阵,这里,一旦交了房就不好进来了。

又要离开一个地方,好像人一旦离开家乡,就会永远流荡。来到上海,她已经流落了多少次?先是在埃文房里住,炎热的夏天,她每天顶着高温去找工作,后来找到了,郊县的一所学院,旷远的地方,几乎跟上海没有一点关系,吸引她的是可以给她上海户口。埃文和她的新男友大卫送她过去,在教工集体宿舍放好行李。出门是城郊结合部特有的脏乱差。好容易才找到一家顺眼些的饭馆,空调却不够,始终热气腾腾,汗在脸上、背后蜿蜒而下。将就吃了饭,却又打不到出租车——偶尔一辆也是本地C牌车,不能进市区。埃文等不及,拉着大卫说找个公交站点算了。她麻利地打了个招呼扭头便走,倒是大卫跟她道着再见,流着汗的笑容里一点点怜惜,像冬天的一星火,反而让人感到彻骨的冷——凌青觉得自己是被“上海”抛弃了,但是……就像埃文说的,怎么那么在乎户口?要它干什么?我就没有,反而自由,上海哪儿我都可以待。可是,凌青没有她的潇洒,真像别人说的,书读得越多胆越小,这么不要档案失去签约单位来到上海,已经挑战到她的极限,她要户口,要稳妥的生活,否则就不能心安。

为了户口,她在郊县学院待了整整两年。那时正在扩招,学院新上了很多时髦专业,却没有专业老师,全指着凌青这些年轻教师现学现卖。她仗着年轻,拿出了读书时的劲头,一门课一门课地把好几个专业的主要课程全啃了下来,还挺受学生欢迎,全校都开了她的选修课程。她也乐意上课,工资是少得可怜的几百块,但面对突然增多的学生,为了鼓励老师上课,学校的课时费算得不低,新开课全部算双份。她住在学校单身楼,房租水电全免,两年来竟也攒下了两万多块,算一笔巨款了。她那时迷茫,不知道做什么,但是上课就有钱,她从雾渡初来繁华都市,什么都缺,一到节假日同事们约着去城里逛街,坐车吃饭买衣服,连喝口水也需要钱。太缺乏的时候,钱成了最实在的房角石。

有热心的同事给她介绍男朋友,也见过几个。不过,她发现自己对谈恋爱已经没有兴趣了:开始总是美好的,被捧在手心里,神一样在云端被仰望着;然后,如胶似漆,生死与共;再然后呢?当完全敞开心扉,却被当作玩具娃娃抛弃,这耻辱,凌青发誓不要再遇到。除非结婚,奔这样明确的目的而去。可展眼一望,谁是她愿意一生相待的?其实她自己都还没有定心待下来——她并不想就待在这里,灰扑扑的城乡结合部,没有一点上海味道。如此思量,她更乐意现在的自足状态:一个人,撑起一个专业,虽艰辛,但得到重视也赚到了钞票。有空,她和宿舍里的同事打牌,去城里逛逛,和埃文去淘华亭路,吃韩国菜,一点点改善着生活。稍稍孤单一点又怎样呢?得到的幸福是确定的。

因为有这样的心思,第三年春节过后,她又去了人才市场。还是一样拥挤,一样充满了急迫兴奋沮丧不安的各种面孔,但现在她有工作经验,有本地户口,一身东方商厦买来的紫色乔琪纱套裙,抿着淡色口红,神情举止都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毕业的小女生了。她沉着地经过了冗长的笔试、面试,最终得到了这个文化公司的职位。

这间位于思南路的新公司没有让她失望,不过,不再提供宿舍,凌青需要尽快给自己找到安身之处。天热,她没有工夫仔细找,就在附近的长乐路租了一处石库门房子的顶层阁。高大的雕花前门关着,低矮的后门进去是黑黑的灶披间,几乎直立的陡峭楼梯绕几圈上去,就是凌青的蜗居,几个平米的小房,一扇矮矮的老虎窗,空气和光线很浑浊,放了一张小桌子和简易衣橱,就只剩下一张床的位置了,床头上的空间是斜下去的,人只能躺着。要做饭的话,就踩着漆黑的、咯吱作响的木楼梯,穿过几家人下楼去公用厨房,那里有属于凌青的一套煤气灶和灶具、油盐酱醋,平时都锁在吊柜里,要用的时候自己开锁,邻里之间倒也秋毫无犯。真正不便的,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凌青端着痰盂从近乎九十度的楼梯下去,对于从小在平房里跑大的她,是太严峻的考验。这里基本上只能睡觉,逼着她在附近的培训学校兼职,尽量待在外面,且养成了天黑后不喝水的习惯,以免在房间里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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