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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3)

2013-07-29 来源:故事会 作者:周颖勤 查看评论

尽管昼伏夜出断不是街头艺人所为,可白堤一带却时有唱词悠悠传来。存中突然来了兴趣,快跑几步便寻了过去。

才转过几处花树,存中便觅见了乐音出处。前面早已围了七八人,唱者声音清亮,曲调欢快,可等他移步上前,才发现原是一白发长者在随歌而起,反倒是两个白衣青年在拨弄弦子。他暗自称奇,自袋中摸出茶钱,坐实了便不愿挪动。

约是两段词的光景,天色就又暗了几分。一曲奏毕,青年人便多掌了一盏灯。可陡然间,一个熟悉的倩影落在了一棵前朝古槐上。那身影虽只有半面,却如霹雳一般打入存中脑中。云鬟轻纱,碧簪褶裙,毫无二致。登时,他便不知所措,恍如隔世。

顺着影子寻去,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调子。她着了一身翠绿云衫,一袭鹅黄百褶裙上零散地落着绣花,鬓发低垂,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翡翠簪子。少女体态轻盈,面容姣好,竟有几分外邦模样。

他看得有些痴了。若她真是那晚之人,那么异光射入,蝉鸣无踪,也就绝非梦呓了。思虑至此,阵阵寒气不由得自心底散出。

但他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夕阳很快便沉了下去,连人的样貌都辨不太清了。人群渐渐散去,而那少女也借着道旁酒家的灯光,背着双手轻快地离去了。猛然间,存中才发现自己竟已随着她走出好远,连身在何处也有些迷惘。他心中一凛,不由得紧张起来,汗水从背上慢慢渗出。

他稍不留神,便踩中了衣衫的下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等他抬起头来,四周已是一片寂静,只有行酒令的声音从钱塘门外悠悠飘来。存中屏住呼吸,躲在一旁,不敢出声。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将头探出,可街上却已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存中暗自长叹,怅然若失。倒不是因为他有甚么非分之想,而是性格使然。沈家算不上殷实,他又自小在家念书,未入私塾,故甚少结交友人,吐露胸臆。此时与其说是懊恼,更像是手足无措。

正当他垂头沮丧之时,一个清甜的声音自他身后突然响起:“当真是奇怪啊。”

存中只是嗡地一震,顿时跌坐在地,险些连心都跳出来。转头一看,正是那少女抿着嘴,笑吟吟地瞅着自己。

他不由得向树上靠去,双腿仍然止不住地哆嗦着,“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这笨蛋,方才听曲的时候,便已露馅了。”她踮着脚转了个圈,掩不住地笑出声来,“怎么,还以为自己是隐形的不成?”

听得此言,存中竟觉得有几分失落,“小姐明察秋毫,小生甘拜下风。”他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止住胸口的阵阵悸动,也随着她巧言起来,“在下明明是见小姐入夜独行,放心不下,故擅自尾随暗护罢了。”

“哦?”她像是有几分好奇,“怎么,公子竟是为了这个才一路随行的吗?若当真如此,小女子不胜感激了。”说完便眼波流转,似是早已将他看了个通透。

存中面露尴尬,不免一阵羞赧,语气却恳切起来:“江南虽民生安泰,却难保路有歹人作祟。勿论其他,以小姐姿容,也断不该一人出行。”

“是吗?”她忽然明眸闪烁,凑到存中面前,朱唇微启,“可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呢?”

“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存中敛起折扇,轻轻地在桥上敲着,余光不时扫着身边的俏丽脸庞,“循湖而行,界于前后湖之中,白沙堤上首桥便是断桥。每逢冬雪初霁,湖面和桥身便共着一色。日出之后,雪残未消,桥面石栏先斑驳起来。登高远望,似隐似现,故得此名。”

铃兰似是早已留意到他的目光,只是俯在桥上望着流水,嘴角笑意盈盈,“公子,你说此桥因残雪得名,又因残雪闻名,可我觉得太过轻率。”

存中大奇,可此时心思却有些不够用了,“小姐此言怎讲?愿闻指教。”说着便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故意靠了过去。

水光滟潋。铃兰见他如此,嘴角一挑,便拉起他向桥的那端走去。

“公子你看,这棵树大概年岁几何?”她指着桥边的古槐问道。

存中略一打量,便道:“前朝古树,少说也有八十年了。”

铃兰向露出地面的根部一指,盈盈说道:“这虬根已将石桥桥基抵紧,形状如此,当是后栽无遗了。可这树干上,离地一尺,却有两指宽的苔痕。”她并起手指轻轻一抹,指尖便沾了些灰绿颜色,“至少,曾经这棵树经常水淹至此。偌大的西湖,水位想必也是常有变化吧?若经年水涨,此桥不是两端都没尽了吗?这样一来,不也是‘断桥’了嘛?”

存中只是看着她的纤纤玉手,一时竟忘了作答。

直到她吃吃笑出声来,存中才恍然一震。“你,你是头一次来杭州吗?”他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热,说话不由得吞吐起来。

她低下头,抿着嘴想了想,便答道:“你指的是这里吗?是啊,我是头一次离家这么远呢。”

她的嗓音宛转,似乎能让人融化一般。存中虽已沉湎其中,却也不免觉得蹊跷,“怎么,你不知道这是何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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