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敲敲这个。”①
雷塔纳手下俯下身体，敲了三次围栏。
“看这场搏斗吧，”舒里托说。
弧光灯照着斗牛场，曼纽尔跪在场地中央，面向公牛。公牛见他举起了红巾，便翘着尾巴冲过去。
曼纽尔转身避开。牛又一次冲来时，他绕着自己挥动了半圈红巾。公牛被他逗得跪在了地上。
“嘿，他真是个挺棒的斗牛士啊！”雷塔纳的手下说。
“不对，他不是，”舒里托说。
曼纽尔站起身，左手拿红巾，右手持剑。黑乎乎的观众席上爆发出喝彩声。他接受了。
公牛从地上起来，它弓着身体，聋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等待着。
舒里托跟斗牛队中另外两个小伙子讲了几句话。他俩拿着披风跑上场，站在曼纽尔身后。他背后总共有四个人了。从他第一次拿红巾上场，埃尔南德斯就一直跟随着他。富恩台斯在那儿站着、看着，手中的披风紧挨着身体。他身材高挑，站在那里冷眼观看，一副非常悠哉的样子。现在，他俩都走上前，埃尔南德斯和吉卜赛人分别站在两边。曼纽尔一个人对着公牛。
曼纽尔挥挥手，示意拿披风的人退后一些。他们后退几步，小心翼翼的。他们发现他脸上冒汗，面色苍白。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该后退了呢？牛被镇住了，已经能结果掉它，还会需要披风吸引牛的注意吗？就算没有这些事，他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
牛分开四蹄，站在那里，注视着红巾。他左手挥动红巾。公牛定定地看着红巾。重重的身体靠四蹄支撑着，它垂下头，但不是特别低。
曼纽尔冲着它举起红巾，公牛仍旧静静地站着，只是用眼睛观望着。
它和铅铸成的差不多，曼纽尔这么琢磨。它身体宽阔、结实，有一副好骨架。它能够承受得祝他用斗牛术语思考着。有时候，他的脑子想一些事，可记不起那些术语，他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在思考问题。只是他的本能和知识在自然而然地发挥作用。他在慢悠悠地组织词句，思考着。他明白有关公牛的所有那些东西。他不必去思考，他只需做那些自己该做的事。他的双眼在观看周围的一切。他用不着思考，只消身体做出必要的反应就可以了。
如果他开动脑筋去想，他就会玩儿完。
现在，面对着公牛，他想了很多事情。牛角就在那里，一只裂开了，另一只却尖而光滑。他需要侧着身体，快速而准确地通近左边那只牛角。他放下红巾，让牛随着也低下去，接着从牛角上方扑过来，把剑扎进只有一个五比塞塔硬币大小的一小块地方。就位于脖颈后面，在两块突起的肩脚中间。这些事他都得做，他还得从两只牛角当中缩回身子。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不过涌现在他脑子里的惟一的念头是：“又快又准。”
“又快又准，”在挥动红巾的同时他这么想。又快又准。又快又准。
他从红巾上抽出剑，侧身朝向那只裂开了的牛角。他把红巾低低地横放在身体前面，左手持剑并与眼睛齐平，这样便构成了十字形状。接着，他掂起脚尖，目光沿着下垂的剑锋瞄准牛肩当中那块突起之处。
他扑到牛身上，动作又快又准。
他感觉自己腾跃在空中了。他跃起身达过牛身体上方时，把手中的剑往牛身上扎去。他摔倒在地，公牛俯在他的身体上面。曼纽尔在地上躺着，用穿着便鞋的双脚去踢打牛的嘴巴和鼻子。牛在找他，有时则因为过于兴奋而看不见他。有时候它拿脑袋撞他，有时则用角抵他。曼纽尔不停地踢打着，如同一个人不给球以落地的机会。公牛根本不能准确地抵到他。
受纽尔感到有阵风刮来。这是有人在挥舞披风。在披风的吸引下，牛从他的身体上跃过走开了。在它的肚子一闪而过之时，曼纽尔眼前一片黑暗。公牛甚至都没有踏着他的身体。
受纽尔立起身，拾起红巾。他从富恩台斯手中接过剑，剑与肩脚骨相碰的地方被折弯了，受纽尔把剑搁在膝盖上用力扳直，然后跑向公牛。现在，公牛正在一匹死马旁边站着。他奔跑着，腋下被撕裂的外衣双动着，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
“逗它，让它离开那里，”曼纽尔冲着吉卜赛人高声大喊。公牛嗅到死马身上发出的血腥味儿，便用角抵破了蒙在它上面的帆布。它冲向富恩台斯的披风，裂开的那只牛角上挂着帆布。观众们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到场上之后，它晃动脑袋想甩掉帆布。埃尔南德斯打后面跑上来。抓着帆布的一角，轻而易举地把它拽了下来。
公牛向帆布追去，但只冲了一半便停止了。它又恢复到守势状态了。曼纽尔手拿剑和红巾，走向公牛。他在它眼前挥舞红巾，可它就是不肯动。
曼纽尔侧身对着公牛，目光顺着下垂的剑锋瞄准目标。公牛静默地站着，好像死了似的呆立在那儿，似乎再也不会朝前冲击了。
曼纽尔踞起脚，瞄准目标，用力扎向公牛。
又是一次猛烈冲撞。他感到自己被猛地顶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踢牛的可能了。牛压在他上面。曼纽尔如同死人一般躺在那儿，他的头伏在胳膊上。牛在抵他，抵他后背，还有掩埋在沙土中的脸。他感觉到牛角在抵他交叉着的双臂中间的地方，牛抵他的腰部。他的脸埋在沙土当中。他的一只袖子被牛角抵破，然后又被扯掉了。牛挑起曼纽尔，把他甩开，然后朝披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