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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的爱情(24)

2015-09-11 来源:故事会 作者:野夫 查看评论

她有些哽咽地打断我——别这样说,我懂!

我不管不顾地继续说:反而是因为我的现状,我却又羞于启齿了。我欢乐的时候,没有与你共享,我不能在苦难时,却要你来分担。但这次相逢,我不想再次失去你,让自己的心灵再次流浪找不到方向。因此,我必须在此刻告诉你,我爱你,还像一个高中生一样爱你!且比从前更深厚浓郁和成熟,这是一个饱经忧患的男人的表达,希望你能接受!

我艰难地说完这些,勇敢地抬头盯着她,垂死挣扎般等待她的判决。

她却不敢碰触我的目光了,侧身低头,泪痕滑过她皎洁的面庞。寒风拂面,那道泪痕像溪水般掀起波纹。她断续哽咽地说:我知道,我也……但……

我抢断她的话头说:别说但是,没有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现状,我深知我不能让爱来拖累你,但你要相信我,我能自食其力,能奋斗,还能努力去创造幸福来回报你。我想把父亲迁葬回他的老家后,就回来,回到你的身边。我要守着你,陪着你,在你身边重新站立起来。如果你不拒绝,我要娶回你,实现一个孩子的誓言!

我乞求地看着她,眼睛模糊得早已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她陷入沉默,欲言又止,努力安静地擦干眼泪,叹息道:唉!多想回到80年代啊!那是一个纯情的年代,那时充满浪漫,毫无世俗……只有在那个时代,似乎一切才可能从头来过。今天,你虽如故,而我……我已非我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们都不再年轻。也许昨夜,是一个错误,是我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一次放纵!你听我说,当然,这是我的自愿。但我想这……这可能会误导你,反而使你迷失在这种放纵中。

丽雯,你怎么这样说?我有些不解地深究她。

她轻轻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说道:我不能再欺骗你,欺骗自己说我不爱你,不因为爱,我不会那样做。但这种爱,只是对已逝年代的一种找补,它只是一种确认而不是为了实现什么。简单地说,我也爱你,但我却不能接受你的爱,并不因为你现在穷困潦倒!

那又为何?

唉,其实,你应该懂,我都这么大了,不可能独身至今。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一份生活和责任。而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未来,你也应该重新开始,我相信会有一份幸福在等着你!

我无法不好奇——他干什么的?你一夜未归会……

她忽然严肃地说:这些与你无关,我也不想告诉你。关于昨夜,我向你道歉。你可视为我的一次失德,也许,我不该那样误导你。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丽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但我还是想知道……

别!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雨波,你现在这样沮丧,只是因为你尚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你尚未真正地找回自己,还不足以理性地选择未来。我只是想帮你,帮你恢复一个男人的信心和魅力,你不久的将来,就会重新焕发的,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潜质。

我有些不甘地强调:我是理性的,我就想这样选择,一个人不能两次错过他的爱情!

不,你不是!你现在只是一个过客而不是归人,你还有许多路没有走完,我不能让你迷失在这片小小草地。你可以在此小憩却不能耽误在这里。以后,你一旦找回你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你才会懂得这些。雨波,不是我不爱,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们今生都已错过,一切从70年代就已被注定了……

她完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掩面低泣起来。我若有所悟,也泪如雨下,转头窗外,看见那些香樟树,披着淡白的霜,沉默在小河畔。河水在冰凌下呜咽,我们这一代才三十出头,感觉突然已经年华老去。当年未曾抓住的命运,而今再也难得挽回。

我无可奈何地说:丽雯,我懂了,我现在没有资格在你面前坚持。是你第二次将我放逐,放逐到命途的荒原上,但我终将归来。尽管现在我一无所有,但我会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并夺回我本该拥有的东西——我们的血泪绝不会白流,对这块土地持久的爱,最终必将浇灌出花来。你看,那斜阳,你记住,在它的见证下,我告诉你——你始终是我最初和最后的爱,在我痛苦的心田中,你一直是我荒年中丰盛的晚餐,是回家的路碑,是漫长异乡路上黄昏点燃的灯盏……雯儿!总有一天,我要和你一起,重造我们被侮辱和践踏过的生命,重造一个再也不会被流放的时代……

我几乎用一个下午,说完了我憋了半生的情愫。话尽泪枯之时,人如大病初愈,顿觉中气全泄,颤颤巍巍四肢无力,像乱风中的纸鸢一样恍恍惚惚飘在人间。残阳如血,拉长了我们的身影。踏上清江桥,想起陆游的诗句——伤心桥下春波绿,疑似惊鸿照影来——忽然再次悲从中来。对岸便是昨夜的客栈,我突然想自己独自过河了。挥手便是歧路,我终要面对这样的离别。一个人的长路,我不能强拖着她来陪护。

我驻足,低语:明早,我就走了!

她说嗯。

也许永难再回了!

她还是嗯。

我有些决绝地说:你回家吧!明天,别来送了,我有点难以面对!

她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说:嗯,你先走吧。

我注视她一阵,欲言又止,毅然转身而去。

她目送我渐远的背影,忽然大叫一声:雨波。

我止步回身,傻傻地站着。她忽然奔跑上前,无言地帮我竖起我的衣领。叮嘱道:风寒,多保重!

她言罢眼圈一红,急忙低头转身而去。我看见她急匆匆的身子在风中颤抖,碎步轻跑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28.

夜的旅舍,故乡的湿冷沁骨。

我寂寞地斜靠在床上,迷惘沉思,烟头在黑暗中明灭。昨夜失而复得的狂欢,映衬着今天的怅然若失。命运仿佛再次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她的出现和消失,始终是我今生不解的谜团。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些年她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她的一切我都没有来得及问,即便问她也似乎不肯对我细说。这是这个国家巨变的年代,她到底活得怎样,我想起昨夜同学的歌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天何薄我?为什么总不能彻底拉住她的裙裾。我回想起公母寨的时光,那条无名的河流,吊桥,渔网上挂住的小鱼。当年那些挣扎迄今还未结束,似乎注定今生我都要在她的唇间滑过,再也不能将错过的岁月抓住,夺回我们本该享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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