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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长大(18)

2015-02-0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为什么早不让下河?

原因非常简单。很显然的事情——我这个于家唯一的一根“吊桶索”下水,是绝对不可能得到“常委们”的点头表决。母亲周荣花不会解禁,爷爷于德礼更是怒目圆睁。查云华家里的情况就更不容乐观。当年富甲瓷器镇的查氏家族什么都不缺,却偏偏面临着断子绝孙的危机。三代单传的险情,让每一代查氏户主无不怀有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的感觉。

但是当时的哲学问题是,如果永远不深人河流,那么我们一生一世注定就只能顶着“旱鸭子”的外号类似于秤砣。“禁锢”实际上是人类一种最弱智与失败的方略。换而言之,要想孩子们不能被淹死,大人们就只能把孩子们放进可能会淹死人的水里面去适应风浪。

后来并不是因为我已经长大,而是因为大姐于东东死了,我才终于开始被父母恩准“游泳”。这一惊天动地的抉择,使得我就像一个突然被松绑的犯人,每天都在期盼着太阳的西斜。而一旦夕阳将波光越映越红的时候,我亢奋不已的躯体就如同一块刚刚出炉的烙铁,急于扑进水中被“吱吱”浸泡。

从父亲亲自执教,到父母像温顺老猫一样高高地坐在晒楼上观摩的那段时间。母亲吸着烟不再骂骂咧咧,父亲喝着茶也不到外面去痴迷棋局。而我游泳的速度和耐力,突飞猛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前街的“罗汉”马博吃惊不小,默不作声。马博从此只要我在河里,他就会像只蜥蜴一样悄悄地上岸。他有他的尊严。

我在水里常常的姿势是——就像小划子一样使劲地抬起两只桨一样的手臂,赌气似的一下接一下划水,两脚跟助推器似的扑打起水浪,让上半身几乎抬浮于水面近似于发射。我觉得我就像在空中飞翔!

学会游泳以后,有一个值得的提到现象在表明着我当时的心态。那个现象就是我非常孤僻。本来从我家走下河岸,就是热闹赛过游泳场一样的码头河滩。河滩上像野鸭窝一样这里一堆那里一丛,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拖鞋、衣裤,以及肥皂。平缓的河面上漂浮着众多的头颅,以及飞溅起无数的水花。我完全可以混迹其中。

但是,我一下水就像飞箭一般贴着水面溅起一长溜白色的水花。我远离人群去了斜对面一个山崖下的僻静水潭。那个幽静的水潭缺乏阳光,水色深沉,水面清冷,气氛阴森恐怖。这时候我的性格已经彻底地变了,像个哲学家一样平时在水里我不怎么跟帮,也很难得露出欣喜的表情,拒绝玩小孩打水花的游戏,更不屑潜下去在深层对他人搞偷袭的勾当。

在大姐死去之后,尤其是由“偷泳”造成恶果之后,我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人冷静得就好比悲愤的哑巴。我想到很多很多:那一次我如果没去偷泳,我大姐或许就没有去跳河;我如果在家里,大姐自尽的行为或许就会被察觉;我如果不接受马博的诱惑,那次就不可能会产生流血、挨打,以及缝针的后果。似汪洋大海一样多的懊悔,记忆非常之痛苦,教训也非常之深刻。

第一,我们碰到了蠢货。

那一次,那个马博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尽兴的时候,突然哗啦哗啦爬出水面,像个傻瓜一样一把挟持走我们放在岸滩上的背心短裤和凉鞋,扬言不答应他提出的条件,就把我们的东西交给我们家长,让我们光着屁股回家接受惩罚。

“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让查云珍做我一家?”

我和查云华都认为马博疯了。

想想真的好笑:那么点点大的年龄竟为老公老婆的事情,策划出一起下作的要挟事件。我们无可奈何。我们只能在水里随着这个傻瓜,不停地追赶着他手里的衣裤,赤脚在铺满瓷片窑渣的河床上磕磕碰碰。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只有像官僚应付腰捆炸药的暴徒那样,闭着眼睛满口答应着他提出的无耻条件。

但是已经迟了。瓷片河沉积着无数的历史瓷片。比回家挨打还要严重的结果骤然出现:尖锐的历史刺进了我稚嫩的脚板,我的脚板心猛然感觉到钻心一般疼痛——我被沉积水底多年的瓷片深深扎破——那一刹那间肯定是我大姐被水窒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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