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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亮(9)

2010-10-30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这种近似于原始的捕鱼生活,玉贞却过得特别满意。而更让我所料想不到的是,到白澄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和玉贞正在河汊子里遛网,突然听河口处有动静。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个屯子里的人,没太在意。一边继续划着船,一边看着玉贞俯在渔船旁遛着网。等到遛完网后,我们正准备回村子时,从一片被江水淹没的柳毛子后出来一只渔船。没想到,那个划船的渔夫竟是好几年都没见面的伊万!伊万也认出了我,高兴地喊起来:“常,真的是你吗?”

我高兴得赶紧划船过去,跳上了伊万的船,和他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玉贞刚见到一个老毛子划船过来时,还有些紧张。她见我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才问我:“他是……”

我赶紧对玉贞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来的那个苏联朋友。他叫伊万。”

玉贞听说他就是伊万,高兴地对伊万说:“青山经常跟我提起你。那一年,多亏你照顾他了。”

我把玉贞的话翻译给伊万听,又告诉他说,玉贞是我的媳妇。伊万举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玛达姆,赫拉少!”

玉贞听不懂伊万说的话,困惑地一直看着我。我告诉她:“伊万夸你长得很漂亮呢!”

玉贞的顿时脸上出现了一层羞涩的红晕。伊万又向我打听草上飞的事,问我那些人最近生活得怎样?我无法回答他,只能学着俄罗斯人的样子,朝他耸了耸肩膀,连声说:“涅杜(不知道),涅杜……”

伊万又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做客,我和玉贞在伊万家里住了一晚上,才回到白澄。临回来的时候,伊万还送给我们许多吃的和用的东西。回到家里,玉贞一劲儿地说:“你的那个苏联朋友伊万,真是个大好人啊!”

我告诉玉贞说,我的朋友多着呢!除了这个苏联伊万外,还有好多中国朋友,其中有个叫草上飞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曾几次救过我的命。听到草上飞这么个名字,玉贞扑哧地笑了:“你的朋友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呢?什么时候你把他领到咱家来,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那次无意中碰到伊万后,我们经常在江里偷偷见面,他几次让我也搬到他们那边去住,可我一直没答应——实在不想在异国他乡生活。虽然说这边暂时还被小鬼子统治着,可是他们肯定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早晚会被赶出中国去!

我们每次打鱼回来,玉贞拿上那些吃不了的鱼,到保安屯换些粮食和生活用品回来。我俩的小日子,如同眼前的黑龙江水一样,一直不停地慢慢朝前流淌。几乎一晃的工夫,一年过去了。

晚上,每当我躺在炕上睡不着的时候,时常还会想起抗联三团,想起队伍里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究竟怎样了?好在我身边有玉贞的陪伴,有时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望一下苏联的老朋友伊万,觉得自己生活得还是蛮有些意思的。

我时常这样想:这辈子有了玉贞,真的不应该再有任何遗憾了。可是仔细地想一想,又觉得在我们两个人的生活里面,又好像缺少点什么?应该说,和屯子里的那些人相比,我们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强得多!可是,我俩却一直没有孩子——玉贞一直没能给我生一个孩子,一个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几次被玉贞从睡梦中哭醒过来。当我睡意朦胧地把她搂在怀里时,她的头一直扎在我的怀中,轻轻地啜泣。她一直说,她太早就被人卖进了窑子——一个连“月信”还没来的小姑娘,第一次就被五个恶狼般的日本兵轮流糟蹋了一夜,怎么还能生孩子呢?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那丰满的乳房,揉捏着那两只粉红色的小小乳头——那丰满的乳房里面,好像盛满了水一样的东西,在我手里随意地来回滚动——这里本来是生产乳汁的地方,可以哺育好多好多个孩子。可是如今,它那个最本质的功能已经彻底丧失了,不复存在,只是一个摆设,一个女人的标志,一个女人性别的标志。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爷爷。想起爷爷当年趴在那块卖出去的土地上号啕大哭的样子——当年,爷爷为他失去赖以维系生命的土地而痛哭不已;而今天的我也同样失去了自己生命延续的“土地”。在这一点上,我们祖孙俩是何等的相似啊!

玉贞默默地看着我。从我的脸上,她是不可能看出来我究竟在想什么的。但是我却明白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她特别痛恨那些小鬼子,是这些家伙剥夺了她做一个完整的女人的权力,更痛恨那个使她沦落成为窑姐的胡子头儿!她曾咬牙切齿地说过:这辈子要是碰见那个胡子头,她一定会亲手宰了他,并且把他碎尸万段!

玉贞说的绝对不是气话,如果真的碰到马司令,她肯定干得出来!

十一

一天,我和玉贞打鱼回来。刚走进院子,一眼看见堂弟站在里面。我惊喜地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见到堂弟,玉贞高兴地把他让进屋里。

进屋后,堂弟皱着眉头说:“马司令负伤了,日本人悬赏五百块现大洋要他的脑袋。而刘富贵在后面又一直跟得特别紧。我们实在无处可以藏了,才想起暂时把马司令藏在你这里。”

听堂弟这么说,我才发现躺在炕上的马司令。他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上面几乎见不到一丁点血色,看来,他的伤势确实不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把堂弟拉到一边,低声问他,生怕被玉贞听见。

堂弟说:“咳,可别提了!那个刘富贵到底把咱们的队伍全出卖了,交给了日本人,连对他那么好的马司令都不放过,一心想用他的人头换钱花!”

原来,刘富贵嫌改编成东北抗日联军后没了自由,既不能到城里去下馆子,更不能逛窑子了,便暗地里投靠了小鬼子。我在富锦养伤期间,他偷偷给小鬼子留下了路标。那次幸亏哨兵及时发现,老三团才突围出去。这时候,大家虽然都知道三团内部有汉奸,可一时又不知是谁,恰好这时我找了回去,就这样,我差点当了他的替死鬼。前些日子,他再一次给小鬼子送信,这次三团终于被小鬼子包围了。在率领部队突围时,马司令身上中了两枪,李政委也在那场突围中牺牲了。堂弟说,“为了救负伤的马司令,我的腿也负了点伤。想暂时先把司令放你这里养伤,我得赶紧过那边去。”

“他妈的,这个不得好死的兔崽子!”我愤愤地骂道。

堂弟又说:“你这里偏远些,刘富贵也不知道你住在这儿,肯定找不到这里来。再说,嫂子还多少有一些护理经验,等马司令把伤养好了,你再想办法把他送过江去!”

堂弟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行。不过,咱们得先找个地方把马司令藏起来。屯子里倒是没有小鬼子,可是五里地外的保安屯却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还有几个伪警察狗子也常到屯子里转转,要是被他们闻到了腥味儿,麻烦就大了。”

“藏哪儿呢?”堂弟问我。他在我家里四周看了一圈说,“不行,咱们先把他藏在土豆窖里吧?”

我说:“恐怕不行!司令的身子骨太差了,土豆窖里又那么潮,弄不好能要了他的命。”

堂弟又问:“你说,到底把司令藏在哪儿好呢?”

我看了下纸糊的天棚,想了想说:“咱们在天棚上搁块板子,把司令藏在棚上吧!”

玉贞进到屋里以后,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躺在炕上的马司令。这会儿,她好像已经把他认出来了:“等一等,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杀害我爹的马铁脖子?”

堂弟赶紧说:“他不是。他是我和大哥一起当兵时的司令。”

“什么司令?他就是那个胡子头!”玉贞转身出去了。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她举着菜刀,扑到炕边就要砍。我一看,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一边往下夺菜刀,一边说,“放下,把菜刀给我!”

玉贞怎么也不听我们两个人的解释,拼命地从我怀里挣出去,再一次举起菜刀扑了上去。我只好再一次把她死死地抱住,硬生生地夺下她手里的菜刀,“你还有完没完了?你要杀他,还不如先把我杀了呢!”我吼了起来。

玉贞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头使劲儿地往炕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嚎啕哭喊着:“爹啊爹,你死得惨啊,闺女一定给您报仇!”

我、玉贞和堂弟是在一个屯子里长大的,认识已经快二十年了,真的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撒泼。看起来,不管是多么温柔的女人,也会有愤怒到不可理喻的时候。也难怪,不管什么人,一旦碰到杀父弑兄的仇人,能无动于衷吗?看到这种局面,堂弟为难地说:“要不,我把马司令带到江北去吧!”

伤了一条腿的堂弟,现在是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再带上马司令!我赶紧安慰堂弟说:“你走吧,放心地走吧。只要我还活着,马司令肯定也活着,你嫂子不能把他怎么样的。你放心地走吧!”

我和堂弟顾不上去管玉贞了,在天棚里面的两根廪柁上铺上了一块厚厚的木板,把马司令抬了上去,又抱了好些干草垫在他的身下。这工夫,马司令早已经醒了。不过,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我看见两颗豆粒般大小的泪珠子,挂在他的络腮胡子上。

安置好了马司令,草上飞的表哥连夜把堂弟送过了江。我不敢亲自过江送他,怕在我离开的时候,玉贞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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