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丫头未把关娜送回家。她推测,关娜很可能发现了善宝才的什么隐秘,故而善宝才才灭口。若把关娜送回家,那就等于从水坑挪到了火坑,再次害了关娜。于是她把关娜隐藏到自己家的地下室。她的地下室也是她的练身房,里面除了一组书柜和一张单人床外,满屋子都是锻炼身体的器具,她经常在这里度过她的休假日。
关娜醒来时已是第三天晚上,黑丫头给她倒了杯凉白开。关娜边喝水边巡视这个陌生的房间,恍然地问黑丫头:“你是谁?”
“我是人们传说的黑丫头。”黑丫头说。
“你为啥把我带到这儿,这儿是你家?”关娜问。
黑丫头回道:“准确地说,这儿是我的地下室,在这儿比你家安全多了,放心吧。”
关娜上下打量黑丫头,说:“你真漂亮,像画家画出来的印度女郎。”
“谢谢!”黑丫头笑了笑,“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善宝才为什么要害你?”
“你怎么知道是善宝才害我?”关娜疑问道。
黑丫头说:“我暗查寰宇集团乃至善宝才好长时间了,他们的一切可疑动向我都会跟踪的,哪怕一无所获。关娜小姐,你必须相信我,因为离开我这儿,你很难摆脱善宝才的威胁。”
关娜沉默了许久,她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她也知道黑丫头是民间正义的扞卫者,但她不知该不该把她知道的秘密向黑丫头和盘托出。
黑丫头看出了关娜的忧虑,于是不再追问了,她改变了话题:“要不要和你家人联系一下,告诉他们你很安全?”
关娜忧伤地说:“我已没有家人了……”
“那就在我这儿住吧,”黑丫头说,“我也孤身一人,正好和我做个伴。”
在黑丫头的关照下,关娜很快就康复了,心态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感受到,黑丫头不仅像民间传说的那样行侠仗义,为民解难,而且平易近人,待人体贴入微,是可信赖的好人。于是这天吃过晚饭,她把黑丫头请到地下室,说:“我想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请你帮我出出主意,可以吗?”
“当然可以,”黑丫头高兴地说,“我把你救回来,就是想帮你。”
关娜坐在黑丫头的身边,轻轻地倚着黑丫头的肩,喃喃地说起她的往事……
关娜从小丧母,是父亲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供她上了大学。三年前,她从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回来,本想找份好工作,用自己赚来的钱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想不到,她刚回来不久,父亲就患了尿毒症,要想挽救父亲的生命,唯一的办法就是给父亲换肾。她二话没说,拉着父亲便去医院做父女肾脏匹配检测,但事不如愿,检测结果是否定。这个结果引申出另一个问题,如若救父亲,不但要寻求与父亲匹配的肾源,还要为此筹备高昂的医疗费。这项医疗费,即便卖掉她家的房屋和所有财产也远不可及,无奈,她打算硬着头皮去父亲的所在单位寰宇集团,求助董事长、总经理善宝才。关娜的父亲是寰宇集团财务部的老职员,首席会计,凭父亲的这个资历,善宝才不能视而不管。但父亲阻止道:“寰宇集团的水太深太浑,一旦搅进去就拔不出腿来,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去搅这个浑水……”父亲的阻止未能拦住关娜,为了父亲,即便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于是她找到了善宝才,开门见山说:“只要你能挽救我父亲,我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关娜的突然出现,令善宝才不知所措,一是关娜的亭亭玉立让他乱了方寸,再是他若救了关娜的父亲,关娜可以答应他的任何条件,这就等于说,眼前这位令人垂涎的姑娘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女人。他兴奋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但他明白,在知识型的女孩面前,一不能庸俗,二不能直白,三不能过分,于是他很绅士地说:“你父亲是寰宇集团的元老,为他治病是我这个当老总的职责,你不来求我我也会这么做。你回去吧,寻求肾源和救治费用的事,寰宇集团无条件地包下来,一旦有了消息,我会亲自通知你,我这个答复你满意吗?”
关娜被这番话闹蒙了,于是又问了一次:“你真的无条件?”
善宝才冲关娜委婉地笑了笑,不做任何解释,便拨通了内部电话:
“——张秘书,你过来一下。”
少时,一位沉稳的女士走进来,善宝才吩咐女士说:“财务部老关患了尿毒症,急需换肾,有关寻求肾源和救治资金的事宜你去安排一下。我的要求是,在最短时间内办好办成这件事,是无条件地办好办成。你去办吧。”
张秘书用猎奇的目光看了看关娜,就走开了。
关娜迷茫地离开寰宇集团,对寰宇集团,对善宝才,她开始有了新看法。此时,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置信人们对寰宇集团乃至善宝才的种种议论,甚至对父亲的忠告也画了问号。她不相信,一个潭浊水浑的集团,一个奸诈狠毒的老板,会对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尿毒症职员承担重大责任和高昂的救治费用。这个具有极大反差的现象只有一个解释,社会上的众多舆论或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外不知其内。因此,她对寰宇集团和善宝才产生了自己都说不清的兴趣。
两个月后,寰宇集团为关娜的父亲找到了肾源,并成功地做了换患肾手术,但谁都没料到,不久,关娜的父亲竟因心脏病猝死撒手而去,抛下关娜一人。正当关娜于人生路上徘徊时,善宝才出现了,他抚慰关娜说:“你已经非常好地尽到了女儿的责任,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你应该振作起来。你的人生路还很长,走好今后的人生路才是你应该斟酌的。如果你不嫌弃寰宇集团是私营企业,就去我那里工作好了。你是财经大学的高材生,正好接替你父亲的位置。你不必马上回答我,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想好了再去找我。”
善宝才的出现以及留下的这番话,驱散了关娜的悲哀与颓废,再次唤起她对寰宇集团和善宝才的浓厚兴趣。她决定第七天上午去见善宝才,她认为,第七天是善宝才给她考虑期限的最后一天,这个时间见善宝才最理想。这天早上,她简单吃了点早点,然后不做任何修饰地去了寰宇集团,见了善宝才就说:“我想好了,接替我父亲的位置,为寰宇集团尽力。”
“为什么不提点条件?”善宝才说,“你提出的条件我会考虑的。”
关娜坦诚地说:“我也无条件地为你工作,算是感恩吧。”
一年后,关娜被破格提升为财务总监,集团还奖给她一套别墅。这一切,关娜并不感到突然。搬进别墅这天,她问善宝才,“为什么这样待我?”
“很简单,”善宝才很郑重地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关娜预料中的答案,她之所以问善宝才,是想验证一下她的预感。其实她也渐渐喜欢上了善宝才,尽管她知道善宝才是有家的男人,而且是个其说不一的神秘男人,但如今没多少人把这个因素作为情爱的障碍,统统无所谓。关娜所以一直对善宝才保持沉默,是因为善宝才还未正式向她说过“我爱你”。女人都看重这三个字,关娜也不例外,于是这天,善宝才在关娜的别墅过了夜……
三个年头过去了,也就是关娜被送进柳光医院的前一天,关娜将她和父亲居住的老房子卖了出去。关娜回到老房子做最后清理时,忽然在父亲供奉的关公像底下发现一封信,关娜莫名地把信展开,上面写道:
娜娜:爸爸知道,老天留给爸爸的时间不多了,因为爸爸还有严重的冠心病,这些病都是迫于善宝才的重压而得。几年前,一笔来历不清的巨款打进善宝才的另一账户,经我暗自清查才发现,善宝才的房地产开发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保护伞,他的爆发渠道是贩毒。这些年,爸爸查到了一个重要的证据,我把它变成了胶卷,就藏在关公塑像里,你一定要保护好胶卷,不到时机,千万不要把这个重要证据交出去,因为公、检、法里有他的人,而且都是重要人物。一旦证据落入他们手里,那你的性命就难保了。孩子,一定记住爸爸的嘱托,好好活着。即便爸爸到了那边,也会保佑你的。
爸爸绝笔
看罢父亲的绝笔信,关娜泣不成声。她颤抖着将胶卷取出,悄悄去了爸爸的墓地,把胶卷藏入爸爸的骨灰盒里,然后返回别墅,趁晚上善宝才来她这儿过夜时,禁不住问善宝才:“你说实话,欺骗过我吗?”
“你是指我对你的情感?”善宝才反问道。
关娜说:“我是说你的另一面,是不是从没向我袒露过?”
“怎么会呀,”善宝才笑着说,“我的全部都向你袒露了,连我老婆不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对你,我善宝才可是百分百呀……”
关娜没再说什么,自己转身睡去了,第二天就发生了关娜被送进柳光医院的事情……
听了关娜的回顾,黑丫头问:“你还记得把你送进医院之前的事吗?”
关娜想了想说:“我只记得,晚上善宝才请我吃饭,我陪他喝了两杯酒,不一会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丫头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然后说:“看来,善宝才察觉到了你对他有所怀疑,甚至猜测到你掌握了他的某些秘密,于是才对你灭口。关娜,你暂且住在我这里,千万不要露面。还有,那个胶卷带没带出来?”
“放心吧,”关娜说,“我把它藏在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
一大早,善宝才就把他的三弟、寰宇集团保安部经理善宝玉找去议事。寰宇集团的保安部不同于其他企业,其他企业的保安部不过是单纯保障企业安全的部门,往往划归某个副手主管。而寰宇集团则不,其保安部列为董事长的直属部门,保安经理由董事长善宝才直接任命,而且任何董事会成员乃至副总经理,不得过问和干预保安部的业务与行动,并行文昭告上下。
寰宇集团保安部机构庞大,人员繁多,除了每天公开供职在集团公司的三十余人外,秘密控制的还有三十余人。秘密控制的这些人完全由善宝玉遥控。被遥控的这些保安从不在集团公司露面,没谁见过他们、认识他们。这些人其实就是善宝玉雇用的杀手、打手,一旦涉案,善宝玉会通过秘密渠道给涉案人一笔钱,让涉案人逃之夭夭,如同蒸发,无处查询。即便落网,也从这些人的嘴里得不到有价值的供词,因为他们完全单线联系,每两人一组,直接指挥他们的老大,都是善宝玉通过秘密渠道雇用的临时帮凶,一次一换,不留任何痕迹和线索,即使公安出面,也难以破获。善宝才横行柳城十几年,除了用金钱收买人心外,靠的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保安机构。
寰宇集团还有个木材公司,下设木材加工厂,依然是善宝玉兼任总经理和厂长,且独立账户,自行经营。于是善宝玉乃至他管辖的保安部和木材公司就成了寰宇集团内部的不解之谜。
善宝玉一迈进董事长室,善宝才便急着问:“昨天夜里的事办得如何?”
“二哥,”善宝玉说,“昨天夜里的事失手了。”
“为什么?”善宝才问。
善宝玉说:“本来开始很顺利,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事给搅了。”
“谁?”善宝才问。
善宝玉说,“黑丫头出现了,她把关娜劫走了,还留下个纸条。”
善宝玉把黑丫头留下的纸条递给善宝才。善宝才看了一眼,气得暴跳如雷:“我非灭了这个女人不可……”
“二哥,”善宝玉说,“灭这个女人可不是容易事,听说她武功超群,没有对手,而且会化妆术,公安都摸不着她的影,咱手下的弟兄就更难办了。”
善宝才在地上踱了几个来回,说:“这个女人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她早就盯上我们了,就像我们身边的影子,倘若我们的‘通道’交易被她搅了,那我们就全完蛋了。所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灭了她。眼下,咱们必须同时做好两件事:第一,马上向社会招聘保安部副经理兼董事长私人保镖,男女不限,年薪五十万,标准就一条,智慧型的武林高手。为了掩人耳目,你去联系省武协,咱们出资,他们出面,举办柳城全省武林大赛,谁获冠军谁就是咱们的应聘者。第二,派你手下弟兄,不分昼夜地查找关娜的下落,发现踪迹,就地灭口。快去安排吧。”
善宝玉按善宝才的策划马上实施。
次日,善宝玉便从保安部抽调二十名弟兄,两人一组,组成十组,分散到柳城十大区寻觅并暗杀关娜。
同时,经过善宝玉的上下张罗,全省武林大赛在柳城拉开了帷幕,各地选拔上来的百余名选手,经过一周的复赛,最后只剩六人进入总决赛,其中有两名女选手。又经过两天总决赛,便进入冠亚军的对决赛,而对决冠亚军的两名选手恰恰是两名漂亮的女选手,一名叫王琼,一名叫葛菲。对决赛开始后,两人刀枪棍棒拳脚散打,先后过了数百回合,均不分胜负,最后以五局散打定乾坤,散打一开始,王琼运用多门类的拳脚擒拿混合战术,很快占了优势,在王琼将要连胜三局时,她突然放慢了进攻,边出拳边对葛菲说,“想夺冠吗?”
葛菲:“不想夺冠我来这儿干吗?”
王琼:“你胜不了我。”
葛菲:“我知道。”
王琼:“但我可以让给你。”
葛菲:“什么条件?”
王琼:“与我合作。”
葛菲:“好事坏事?”
王琼:“为民除害。”
葛菲:“成交。”
五局下来。葛菲以三比二夺冠。大赛结束后,王琼和葛菲成了一见如故的知心朋友。
这天晚上,王琼在柳城最雅致的红房子酒楼宴请了葛菲,两人推杯换盏你言我语,兴奋得不得了。王琼说:“咱姐妹以这种方式相识,真是天意呀。”
“没错,”葛菲说,“这叫以武会友,但愿我们常相随不分离。”
“你真这么想?”王琼问。
葛菲斩钉截铁说:“那还有假,我要是男人,非娶你做老婆不可。对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合作?”
王琼说:“那我就实话实说啦?”
“说,”葛菲道,“我洗耳恭听。”
王琼说:“第一,善宝才发给你的年薪五十万,有我一半,因为我办事需要。”
“这不是问题,”葛菲说,“本来就属于你的。”
“第二,”王琼接着说,“从现在开始,你在寰宇集团的一切行动我必须知道,而且你得按我的要求在那里行事,当然是在保证你的安全前提下进行。”
“你现在是我姐姐,我当然听你的,这条也没问题。”葛菲说。
“第三,”王琼又说,“我有两件东西,一是金制的领带夹,一是日本进口的颈椎环。善宝才平时酷爱西装革履,对领带夹情有独钟;善宝才的弟弟善宝玉患有颈椎病,他非常需要日本进口的颈椎环进行长期理疗。因此,你选择最佳时机,把这两件东西作为见面礼送给他们哥俩,这两件东西在柳城是买不到的,他们一定喜欢。”
“为什么要送他们东西?”葛菲问。
王琼说:“为了尽快让他们兄弟俩信任和依赖你。”
葛菲不解地问:“既然寰宇集团对你这么重要,你又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为什么让我替你去?你身临其境不是更好吗?”
“不,”王琼说,“你替我去那里,就等于我有了分身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葛菲依然不解。
王琼说:“我只想弄清楚,这个资产十几亿的善宝才,到底靠什么发起来的。”
“你不会是女侦探吧?”葛菲开玩笑道。
“少废话,”王琼举起杯,“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