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哥，我还是觉得，就咱俩，在这山上过日子好。”
“那是啊，那是啊。”
“要是他们不再来就好了。”
“是啊，他们要是不再来就好了……”
12
温暖的春天过去了，小两口儿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炎热的夏季过去了，大部队还是没见踪影。
收获的秋季也过去了，他们似乎已经不再担心什么了，而是沉醉在丰收的喜悦之中。这年秋天，他们在向阳的坡地种下的庄稼，经过两个人的精心伺候，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收成。玉米像牛角。谷子像珍珠。高梁红彤彤。大豆黄澄澄。棉花白生生。
还有更好的事情呢，还有更大的丰收等着他们，那就是巧灵的肚子，现在也越来越饱满了，眼看着就临近收获了。当春风吹遍山野的时候，牦牛般健壮的刘石头就撒上了生命的种子，眼下，它就快要开花结果了。
收获了一地好庄稼的刘石头，时常抚摸巧灵那隆起的肚子，像个孩子那样兴奋地一再追问：“巧灵，你说我真的就要当爹了吗？”
巧灵羞红了一张脸，按住自己的肚子说：“你问问它吧。”
刘石头心急火燎地说：“真想现在就看一看我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子，你说他会不会像我？”
巧灵笑着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儿子？”
“不是儿子还能是什么呢？”刘石头说，“你知道，我喜欢儿子，我希望是个儿子。”
“要是个女儿怎么办，你就不喜欢了吗？”巧灵佯装生气道，“那我干脆就不给你生了。”
“别，别这样，别讲这话。”刘石头急慌忙说，“女儿也好，女儿也好嘛，女儿我也一样喜欢。”
13
这是一个悲恸欲绝的日子，此后的日子天天悲伤，在剩下的日子里，悲哀就会像个影子一样跟定了刘石头，这一切都是石板上钉了铁钉的事情。
看上去，这一天却像是个好日子。虽说已到了冬季，但天还不算太冷，也没有往日那种云遮雾缭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艳阳高照，晴空一片。刘石头的心情也特别好，这段时间他心情一直都好得不得了。眼看着就要当爹了，心情能不好吗？就像小时候盼着过年那样，他都有点急不可待了，每天都这样问巧灵：“快生了吧，还有几天啊？”
巧灵轻轻地按住肚子说：“快了，快了，你急什么呀，又没有人跟你抢着当爹。”
“快点吧，巧灵，”他嘿嘿笑着催促道，“快点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于是，他就等到了这一天。
石头做好早饭，端到了巧灵面前，可巧灵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说：“石头，看来我撑不过今天了。”
石头兴奋地搓着手，望着巧灵说：“是不是今天就要生了，是不是今天我就要当爹了？”
“嗯，”巧灵痛苦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倒在了炕上，先是一阵阵的呻吟，接着是一声声的哭喊，夹杂着一句句的怒骂（刘石头有些懵头，她干吗要骂我呢），脸上还有一行行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泉水一样地涌出来，接下来就是兽一样的嚎叫。在这些大小动静之中，刘石头急得满头大汗，心疼得满脸泪水，但面对这种境况他真的是不知所措，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求，又是抓，又是摸，又是按，又是掏，又是拉，又是拽，但这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眼睁睁看着巧灵身子里的血像洪水一样横流漫溢，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有气无力，后来就慢慢地闭上了那双眼睛，像是睡着了，她再也没能醒过来。
孩子什么模样他没有看见，是男是女他不知道，大人也走了，就这么走了。这时候，天近黄昏了。
刘石头一下子就傻了，一时间成了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