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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冤家(9)

2014-05-13 来源:故事会 作者:王甜 查看评论

闹腾了两天的屋子顿时清冷下来。水芬站在屋中央,打量着门边逆光而站的水芹,冲她笑了一下。是慈祥的、母亲面对婴孩的笑。水芹忽觉亏心,赶紧弥补地回应了一个笑——突然而起又及时收住,几人会笑得这样仓皇?冷风从窗棂缝中挤进来,啪啪地拍打着自天花板吊下来的纸灯笼的穗儿;新买的挂钟走着精确的数字步,一格一格,沁人肺腑的滴滴答答;去年的美女头像年画还没撕,贴了一整年,再好的颜色也旧了,剩的是真实的、泛黄的时间记录。浮夸的热闹消散,遍地是手足无措的安静。水芹只觉得尴尬。

水芬让水芹跟着自己到屋里去,仗着腿痛,她坐上了床,半躺着,水芹则轻轻坐在床沿——标准的姐妹说私房话的造型。

“芹女子。”水芬一起头便低哑了声音,使得调子里含了一种幽远的沧桑。“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别看我们家三个女子,长的都是男娃的骨头,皮鞭子抽到身上、血印子焊到肉里都不得往外倒一点苦水的。”

水芹本来做好了准备是要听一番教训的,不料水芬一开口便击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块——真是没有防备的!这么些年了,苦大了去了!只道她好吃懒做,她招蜂引蝶,她自甘堕落,有谁问过她一句吗?有谁拉过她一把?谁相信她芹女子是把心揉碎了又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拼起来的?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扑倒在水芬腿上哭起来,喷涌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哪颗不是血珠子?

“这家里,就数我俩命不好……”水芬伸手抚摸着水芹的长发,绵长地叹了口气。

一家姐妹,各自有命。水芹倒从来不怨命——她怨的是人。妈妈很早就开始回避水芹的生活,不闻不问,只当养了个小猫小狗,稀里糊涂耗过这几年,等哪天送到别人家去也就脱了干系似的。乡亲来跟妈说水芹不好,妈就自找理由:“她还小呢,不懂事,大了就好了。”“她长得漂亮么,没办法呀,打小就被男娃们围着。”后来流言越来越严重了,说到最恶毒的地步,妈也咬牙顶着:“我家水芹是出门打工了,哪家没有打工的男娃女子?给我们泼脏水,下回看不溅到自己身上!”面对水芹,她仍是不说半个字——冷漠至极的放任。

而水英呢?水英是另一个妈,她简直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有关水芹的负面报道,那一定是水芹不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是站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骂的,是秉持着公正、道德、荣誉的尚方宝剑骂的,但这时水芹会盯着水英,她总是用纯粹的眼神交流挖掘出两人的秘密,她明白在深深的、深深的地底下,埋藏着最简单的真实——女人对女人最原始性的憎恶。明白又如何?谁也不能把它晒太阳底下!

水芹忽然坐起来,哭泣声戛然而止,同时飞快地用手抹去了眼泪。她用依然红肿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水芬。

“我挺好的。”她说。

陈志军家是挺好的,要能嫁给他,这辈子不说大富大贵,也算是吃穿不愁了。

关键是,所有人都不认为水芹有本钱嫁给陈志军。陈志军把水芹领回家,先到了店铺里,也没正经介绍,只是指着水芹说:“这是屠水芹。”他爸正在扛一箱红红的干辣椒进来,得空冲水芹“唔”了一声,算是认识了。他妈坐在柜台前打算盘,抬起一双带点恶意的三角眼剜了水芹一眼,僵硬地点点头。

陈志军吸一下鼻子说:“她也会打算盘。”水芹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这算什么话嘛?

陈妈这次没抬头,拨算盘珠的手没停,鼻子里不出声地哼了一下。

这样进门的女子,哪进得了门呢?

就这样住下了。陈志军是出了名的懒散人物,镇上都知道他是坐着当杂货店老板的,要放在旧社会,也算是个小富人家的少爷。水芹来了以后他安稳了一段时间——说“安稳”,也只是对水芹的身体产生的兴趣,把他暂时留在了家里,具体地说是留在他们的卧室里。折腾了半个月后,类似新婚燕尔的甜蜜就减少了大半滋味,一个月之后陈志军就完全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状态中了。(原作者:王甜)他的正常状态就是四处晃荡:去秦记茶楼听一个花白头发的茶客讲古,去同学家开的录像室看香港武打片,去路边的茶摊瞅人家下象棋或打麻将,去集市搜寻山里人新打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野物,去老实豆花庄吃碗油汪汪的辣豆花,去镇东头一家简陋而生意兴隆的游艺厅打电子游戏……一天下来,若要把所有项目都排上,时间还不够用。开始他还带上水芹,但水芹两三天后就不想再去,觉得没意思,于是他们各玩各的。水芹却玩不起来——她没有钱。

说起来,陈家自水芹来后,对陈志军的花销反倒控制严了,明摆着是防水芹。他们尽着水芹吃、住,但除此以外别想拿一毛钱的零花。好几次水芹表示愿意帮陈妈妈站柜台,都被对方直接拒绝了。陈家但凡涉及经济的事,水芹休想沾一点边。有一次水芹跟陈志军说要去做个头发,陈志军居然挠着头,在铺子里转悠一番,最后抓了一盏熊猫造型的小台灯出来,递给水芹说:够不够?不够再加两颗一号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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