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屋外的大公鸡扯个嗓门使劲儿地打鸣。柳丽华坐起来穿上衣服。王阿贵不声不响地下了地,扛起锄头到田里干活去了。
王阿贵自从在医院里查出了问题,在家的地位不是矮一截的事,而是矮到了地垄沟。其实,光是地位矮点不算啥事,关键是这个家要发生危险了,柳丽华借种生个孩子的想法虽然没明说,王阿贵已经心知肚明。柳丽华这样的想法吓得王阿贵出了一脑袋冷汗。
王阿贵知道这日子过得是窝囊点儿,只要日子能过下去,窝囊点儿算个啥。王阿贵伤心地想,窝囊点儿是小事,过日子是大事,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再窝囊也得忍。要是不忍,这个家就得散,就得离婚。王阿贵最害怕走到这一步。
坐在地头上,王阿贵点着了一支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缕缕青烟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眼前的事变得太快,让王阿贵眼花。柳丽华已经挑明了,那就是说要找个男人借种。王阿贵非常清楚柳丽华的意图是啥,换句话说,我和董译明好,你王阿贵要认账,我和董译明在一起你甭管。
这可咋办呢?王阿贵像个学生解一道难题一样,用尽脑筋,怎么也算计不出正确答案来。日子过得很苦涩,王阿贵过去老是觉得,农民得好好种地,年年弄个丰收,就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吧嗒吧嗒嘴一琢磨,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觉得种地就能种出好日子的想法动摇了,他揪了一把青草,向前方使劲一抛,统统都滚蛋吧!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天空上星星一眨一眨,放眼望去,天空很神秘。王阿贵脚有点儿沉,迈不动步。这条通往家的小路很短,往常只走二十几分钟就到家了,可今天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刚隐隐约约地看到家的房子。一看到房子,王阿贵就想,这房子里有柳丽华和董译明。在夜色里,王阿贵大声骂,呸,借个狗屁种,谁说我不是男人?谁说的!
柳丽华正在电灯下翻腾衣服,见王阿贵回来了,嘴里开始嘟囔起来,真是的,连一件能穿出手的衣服都没有,这日子过的,也忒寒碜了。
王阿贵四处看了看,没看到董译明。他想问柳丽华,董译明来了吗?憋了半天没敢问。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董译明的影子。
柳丽华自从进城以后,变得爱美了,爱哼哼小曲了。哼哼那支叫“一张旧船票”的歌,王阿贵听了就闹心。王阿贵从城里回来后,就患上了疑神疑鬼的毛病,总觉得董译明来了。王阿贵恨自己没有让董译明在地球上消失的能力,要是有这种能力,他一定把董译明给掐死,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在世界上消失也行,至少在他王阿贵面前消失。
七 村长的“启发”
傍晚,晚霞把整个村庄映得红彤彤的,家家户户炊烟升起。远远望去,朦胧幽深,像一个神秘的村庄。
吱地一声响,门开了。这个响声并不大,可把正在炕上躺着的王阿贵吓了一跳。他抬起头一看,柳丽华和董译明站在他面前。王阿贵的火忽地一下子就上来了,脸色也变了。这咋还领家里来了,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不是越整越大扯,天还没黑呢,就胆大妄为地来到家里。
柳丽华跟王阿贵说,董译明刚在乡里谈完投资办企业的事,也帮咱们发发家,生活宽绰宽绰。董译明挺个大肚子,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来走去。柳丽华跟在身后,笑呵呵地陪着。柳丽华见王阿贵在炕上没动,说,王阿贵你也太不懂事了,赶紧起来呀,你没看到我和董译明跑了一天,累死了,你去炒两个菜,陪董译明喝两杯。
王阿贵慢腾腾地从炕上支巴起来,一点点往地下挪。董译明打个圆场,说,咳,有我在,还用阿贵炒什么菜呀。论炒菜我可是高手啊,今天露一手。董译明挽着袖子,跟着柳丽华往厨房走。柳丽华当董译明面说,你说我找这样的男人都愁死了。王阿贵想顶一句,想了想,忍了吧,干嘎巴嘴,没说出啥。柳丽华扭着屁股往厨房走去。王阿贵以前没发现柳丽华也学会了像城里人那样扭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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