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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二叔的种(6)

2013-08-30 来源:故事会 作者:刘秋英 查看评论

六 马斌的身世

我二叔扛着行李,一鼓作气来到海边的小屋。我二叔把行李往炕上一扔,想这回可清净了,可还没等我二叔靠着行李上休息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敲门。我二叔想这是谁呀,谁还有胆量来这里。

我二叔打开门,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不看还可以看,一看把我二叔吓了一大跳……

我二叔喝了一声,谁?那人像个幽灵一样走近我二叔,我二叔还是后退两步。别害怕,二林子,是我,我是你的老校长。我是从你们家跟过来的。我二叔定睛一看,原来是马斌的爹马忠良。我二叔很纳闷,这么晚了,他跟我到这里干什么呢?来,我有样东西交给你。我二叔跟着他往林子深处走了走。

老校长在一棵树下挖出了一个陶罐,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包儿一看,里面是一些从前有钱人家孩子脖子上戴的银饰长命锁。我二叔看看背后还有名字,王晓晓。还有一对手镯,最后拿出的是一封血书。孩子叫王晓晓,她是王德才的女儿

我二叔看后不觉得后退了一步。我二叔知道这是以前县城王大少爷的名讳,我二叔从老辈人的嘴里听说的,要说县城最有钱有势力的,就该是那王大少爷了。王大少爷从小就会摆谱儿,会享受。他吃饺子吃馅不吃皮。他偏偏要在人多地方假装说鞋里有东西硌脚了,然后,当众脱了皮鞋就倒,原来,鞋里只不过是他事先放里的一根头发罢了。王大少爷十四岁就娶了邻县一个大富商陈掌柜的女儿,比他大三岁的陈玉梅为妻。可王大少爷花心,不到三十岁就娶了五个姨太太。还嫌不够,他一年还要到北京城去逛窑子。

我二叔还是不明白,老校长今天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呢。老校长看着我二叔疑惑的神情说,这孩子就是马斌,陈玉梅是马斌的大姨妈。马斌是王大少爷的私生女。于是,老校长就跟他说了一段往事。

解放前,老校长被王家请去做先生,专给王家小姐、少爷们上课。

马斌的大姨妈因为她的父母要到外地经商,正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就把马斌的母亲陈腊梅带到王家暂住,一住就是两年。她来时是十六七岁,住的房子离老校长教书的地方不远,腊梅闲暇无事也会来听课。腊梅寄人篱下,老校长又是逃婚在外,言语间不觉同病相怜。一来二去,陈腊梅对老校长有了爱慕之情,老校长因为一是家里有妻子,二也是惧怕王大少爷的威严,没敢有非分之想。但不知什么缘故,腊悔不辞而别,急得陈玉梅四处寻找一年没有消息,从此没了音讯。

直到有一天,夜里一阵炮声把老校长惊醒,炮声响了一个时辰,老校长跑出屋门,发现王大少爷血淋淋地躺在大门外。老校长把他背到屋里,老校长要去叫人来,王大少爷一把拉住了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这件王家小姐佩戴的长命锁。让老校长无论如何找到陈腊梅娘家,并把地址给了老校长,说完就气绝身亡了。老校长拿着长命锁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有陈腊梅的消息,原来她在外给王大少爷生了女儿,老校长本不愿再见她,但他不愿辜负一个人临死前对他的嘱托。

老校长前思后想最后还是按照地址去了。找到了陈腊梅,他不觉心生怜悯,当初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现在已经是贫困落魄,身染重病。陈腊梅向老校长陈述了经过。原来,是王大少爷趁她睡觉之际,奸污了她。红梅自知不久人世,又听说王大少爷已经过世,祈求老校长等她死后,给孩子找个好人家,并写下了这封血书。陈腊梅死后,老校长用王大少爷留下的钱把陈腊梅葬了,老校长不敢把孩子抱回王家,只得辞掉王家的活儿,把孩子抱回了岛上。

我二叔问老校长,怎么忽然想起跟他说这些?老校长说我不知道马斌的大姨妈是怎么知道是我把马斌带走了的,几次来信打听孩子的下落我都没回信,我看这回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看马斌这样,我内疚啊,二林子,你心眼好,把这些交给你我放心。你最近要是出海,就把这封血书连同长命锁送到县城的被服厂找陈玉梅,叫她看看这个她就明白了。

我二叔目送老校长蹒跚地走远了,虽然老校长说得一清二楚。但是,我二叔还像是在梦里一般。

我二叔拿着的是感到绝望的人对他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我二叔觉得这件东西在自己的手里越来越沉重。他把这些放进怀里,他发誓,不管自己的未来是什么结果,他一定要把老校长的心愿完成。

我二叔一觉醒来,已是日头偏西,夕阳在墙上反射的光刺得我二叔睁不开眼睛,索性就闭着眼。我二叔感觉着夕阳的温暖,那种温暖让他觉得昨夜是那么遥远。我二叔这一瞬间的安逸过后,接下来就是莫名的空虚。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地在他脑海里演绎着,就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苍蝇异常地兴奋,又来围攻他。我二叔感到难耐的饿,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不容易挨到了黑,我二叔实在挨不下去了。他想到我二爷家去吃点东西的同时,从二爷那里再借俩钱给马家送去。我二叔想到此,就起来了。

我二叔刚刚推开门,就看见有个人影朝鹰嘴岩的方向来了。我二叔揉揉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没看清楚。那个人走路很蹒跚,背影像个老人,似乎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她说,我有罪……我有罪……我二叔也是好奇,尾随着上了鹰嘴岩,等他爬上来,那人就不见了。在不远处,只发现一双小脚女人的鞋。

我二叔知道只有屯里的杨三太才有这样的鞋。我二叔猛地清醒了,杨三太跳崖了。我二叔脊梁沟发凉,飞也似的奔下鹰嘴岩。她为啥跳崖?没等我二叔回屯子去报信,屯子里已经有人在喊,杨三太跳崖了。

我二叔来到我二爷家门口,见屋里还亮着灯,敲两下门,好半天我二奶才开门。一看是我二叔,神情比往常外道多了,肥胖的身子堵着半开半掩的门口,面沉似水,只是问他有事没事,并没有叫他到屋里的意思。在我二叔很尴尬进退两难的时候,我二爷在屋里说话了,是二林子来了吧,你叫他进来。我二奶才闪开了门扇,叫我二叔进了屋。

我二爷躺在炕上向我二叔招招手,示意我二叔坐到他的身边去。我二叔来到近前,看到我二爷爷,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我二爷两眼深陷,两腿平伸,两个膝盖包裹着,血迹已经透过来了。我二爷想起来,剧烈的疼痛使他没能坐起来。我二奶一旁扶住不让动。

我二爷还是坐了起来,我二叔上前扶住了他。我二叔问,二大爷,你的腿怎么弄的?我二奶接过话茬说,你不知道啊?今天马斌开批斗会,你说这小丫头多狠,咱曹家你二大爷你姐一个,两口人哪,叫她给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你说那个马斌,心是什么做的,为了往上爬连她自己爹都不放过。今天,又想出个损招,叫几个人跪在螃蟹壳上……我二爷打断我二奶的话,说,你还不给二林子端饭去,你在这儿?嗦个啥。我二奶乜斜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情愿地走了。

我二叔听我二奶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我二奶把饭端来了,嘴还是不闲着,刚才杨三太跳崖了,人家不就是跳个大神吗,至于往死里逼吗?二林子,我告诉你,你可得把良心放正啊,红英是我给带过来的,你可别跟那马斌想法整人家,这孩子命苦啊……我二爷说,你有完没完了,该干吗干吗去。

我二奶又看了看我二叔,小声说,你一会儿去看看你姐吧。我二叔点点头。我二爷支走了我二奶,二林子我有最重要的事跟你交代。咱曹家世代给人家算命打卦,我给人家算了几十年的命,从来没算到自己会是这个命。二林子,听我说,你帮我把屋地那口缸挪开,快去。我二叔挪开了缸,又按照我二爷说的再掀开一块石板,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

我二爷用他那颤抖的手打开纸包,拿出那本《易经八卦术》曹家家传的书,他含着眼泪,捧着书,声泪俱下,没想到它要断送在我的手里。我今天把它交给你,二林子你不能叫咱祖业后继无人哪。听说你不当老师了,那也好,正好你就跟我好好学学算命吧。我二叔从心里当然是反对这一套的,但是看到我二爷这个样子,怕他着急上火,只得把那书收起来。我二爷告诉他,你每天后半夜到我这儿来我教你算命。

我二叔一出我二爷的家门,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我妈的面前。我二叔看到家里的灯光了,再穿过几棵槐树就到家了。他就像一个晚归的孩子,迫不及待中还有些胆怯。我二叔是跳墙进的院子,我二叔怕深更半夜地惊动了左邻右舍。我妈从我二叔跳墙就知道是我二叔回来了,没等我二叔敲门就大声地问,你还有脸回来,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老曹家咋出了你这个败类?!我二叔说,姐,你有天大的委屈也得叫我进屋里说去。我妈不开门,对着窗外说,我现在是公认的破鞋、是丧门星,你趁早离我远点。别让我把你给引诱坏喽。我真没看透你曹柏林,你还会和别人一起来整我、磕碜我。

我二叔才知道马斌的厉害。我二叔也急了,你不开门我这就要吵吵了。

这一句激怒了我妈。我妈疯了一样拿了根烧火棍就冲出了屋子。我二叔手疾眼快夺下我母亲手里的棍子。一下把我妈夹在胳肢窝下弄进了屋里。我母亲不依不饶,又用头去撞我二叔的胸口。混乱中我妈的头巾掉落,露出了草鸡头。我二叔张大了嘴,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妈。我妈慌忙去围围巾,浑身哆哆嗦嗦,声音颤抖。我妈说,那你说你写的那份揭发信又怎么解释?你说是我勾引的你,说我们是叔嫂通奸。姐,我没有写过,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别在这儿给我演戏来了,这回也有她马斌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还不怕她了呢。我倒要看看她马斌是什么下场,骂我是破鞋,她也不是什么好饼。

我妈露出来一丝丝让我二叔一时还琢磨不透的诡秘的笑。我妈眯着她的眼睛,说,我要叫她的脸搁在裤裆里过日子。

我二叔也怕我妈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要不也不会这么胸有成竹。我二叔得吓唬吓唬我妈,说,告诉你,知道什么,不许你到外边瞎咧咧,知道什么你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听见没有。我妈看我二叔那着急的神情,使她忘记了双膝的疼痛,在屋地上踱着高低不平的步子。我妈相信有了这个把柄在手可以蔑视所有蔑视过她的人,尤其是马斌。

我妈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哼,说我破鞋,我就怎么破,就是破得没了鞋帮,我还是曹家的鞋样子。我们曹家的树上有俩梨,我叫她马斌光着急,永远得不着梨。我二叔听着有些莫名其妙,说你在这儿穷叨叨个啥。我二叔这回真的相信我妈一定知道了什么事。

我二叔想到自己明天去看马艳丽的时候,抽空把信送到被服厂,一定要尽快地把老校长交代的事情办妥。要不然,怕我母亲一时的冲动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我二叔又吓唬我母亲不要到处乱说。妈说,我看男人都是一个味儿,你们哥儿俩也是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盆里的。顺便你告诉马斌一声。她要是不叫我得好,我也不叫她得消停。

我妈还真不是吓唬我二叔,她还真是有了马斌的一些隐私。

马斌剪了我母亲的头发,我妈亲眼看她把头发扔进了学校的器材室。我妈太爱自己的头发了,就趁他们吃饭的时候,从后窗爬进去。

我妈到处寻找时,马斌醉醺醺地进来了。我妈急中生智,打开跳箱的盖子就钻了进去,在跳箱里意外地发现了她的头发。

马斌进来就靠在跳箱的跟前,拍打着跳箱和我爹说话,我把红英的大辫子给你了,你该心安了吧。然后,她就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出我妈订婚的那个夜晚,我爹和她趁我二叔睡着时的一夜情,说她有了我爹的种。我妈听到这里想,怪不得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怀上,敢情死鬼把种种在她那肚子里了。我妈暗暗恨爹和马斌的同时,也为掌握了马斌的丑闻而有了一种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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