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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二叔的种(7)

2013-08-30 来源:故事会 作者:刘秋英 查看评论

七 异姓的兄弟

马艳丽的这件事,把我家闹得天翻地覆。我奶奶一听害了怕,四处找人说和,那是见了人家就是拣拜年的说。最后,马家因为我家给的钱还行,就同意私了了。可是,不知是谁报了官。

那天下午,我二叔正在上课,来了两个警察,把我二叔带走了。我二叔被带到船上时,几乎全岛的人都来了。我二叔看到了马斌,她一脸的狞笑。我二叔用一种期待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可他失望地走了。

那时,正赶上“严打”运动,学校老师糟蹋女学生的案子,一律严办。我二叔被判为“强奸少女”罪,加上我二叔一直不认罪,被定为“抗拒从严”的典型,罪加一等,被判了十五年徒刑。我家还负责马艳丽的全部医疗费,还补偿了五百元钱。

经过我爹和我二叔的这两次事儿的打击,我奶奶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在我二叔被判刑后的两个月,她就急火攻心去世了。她是带着未了的心愿走的,因为她没有把我妈和我二叔团圆在一起。临终前,我奶奶对我妈说,红英你也走吧,这个家没指望了。我妈说,妈我不走。我有咱们曹家的种,我等二林子回来。我奶奶说,你受委屈了,红英,如果,你能等他回来,一定要报这个仇。

好事不出庄,坏事传千里。我二叔“强奸少女”的事,几天里传出好几种版本。传的最多的是,说我二叔把女孩一个个地叫到器材室,能猥亵的猥亵,好骗的就奸污,还专挑俊的……

几天后,马斌也被另一条船接走了,岛上的人放了鞭炮。细心的人发现,在那条离去的船头的甲板上跪着一个人。有人说那人一定是马斌,她跪的是谁呢?

我二叔进了监狱,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不知道社会咋成了这样了,有理没处说,有冤无处诉。在里面他一天也不说一句话,所以都管他叫“哑巴”。

在狱中,新来的往往挨欺负,尤其是“强奸犯”,简直是万人恨。一天,一个老犯要我二叔的饭。我二叔不干,和他动起手。一帮老犯都上来凑热闹,一阵拳打脚踢。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一声,住手。老犯都住了手。说话的人人高马大,上前拉起我二叔,他还是个孩子嘛,别过分了。从此我二叔就再也不受气了。

后来,我二叔知道,帮他的人叫李忠义,是老乡,因犯了“投机倒把”罪,被判了三年。俩人成了好朋友,几乎无话不谈。李忠义是个买卖精,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没少见世面。他一谈起做买卖的事,两眼放光。我二叔说,你干的这些都是“投机倒把”,政府不让干的。李忠义说所以我才到这儿了。李忠义笑笑说,想挣大钱就得冒风险。像我们那个生产队,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干一年,就是好收成也只不过领回四五百斤的口粮,不够我们半年吃的。不瞒你说,我进是进来了,你嫂子在家有这个。李忠义用指头做着数钱的样子,小声对我二叔说,两三万呢。等我出去,再干几年,就是给我个县长我都不干哪。我的奶奶,我二叔在心里真的好羡慕,那时在我二叔的眼里两三万可是天文数字呀。我二叔是个细心的人,没事就和李忠义唠这些做买卖的事,从中学了不少东西。我二叔还和他学了几套拳脚,闲来时他们就相互切磋。

三年过去了,李忠义就要出狱了,我二叔还真是舍不得。我二叔是个刚强的人,要和李大哥分开了,我二叔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李忠义劝我二叔,兄弟,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社会不会老这样,听大哥的话,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你会有出头的那一天的。你放心,大哥会常常来看你的。

李忠义走后,我二叔就掐着指头算日子,等着李忠义来看他。一个月过去了没来,……三个月……我二叔有些失望了。实在想得头痛,我二叔就想着李大哥的好,想着他津津乐道地给他讲的那些买卖的故事,充实我二叔寂寞的狱中生活。

半年后的一天,我二叔突然接到入狱以来的第一次会见家属的通知,他一时猜不出是谁,反正他既兴奋又不知所措。我二叔随着看守来到会见室时,眼前的李大哥已经叫我二叔都不敢认了。李忠义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大圈,衣着不整,精神头还不如在监狱里那时候了。我二叔心里有种预感,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李忠义难过地说,我媳妇跟人跑了,我找了三个多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所以,哥来晚了,你不怨哥吧?没有没有,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嫂子她……别叫她嫂子,她不配做你嫂子,她把房子卖了。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说女人的心咋都这么狠呢。李大哥的一句话,我二叔有同感,眼前是马斌和红英的身影。我二叔好言相劝。

李忠义让我二叔放心。他说他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我二叔告诉了他我家的地址,说哥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到我们那个小岛上干点啥嘛。李忠义抱拳,强忍泪水扭头走了。

我二叔看了心都碎了。

一年之后,我二叔在狱中收到了来自丹东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是李忠义的,信上说他现在在丹东,和一个朋友做“对缝”的买卖,效益还行。信里还说,他去过海岛,说我妈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提起我二叔时还是咬牙切齿。我奶奶去世快四年了,我妈说都是我二叔作的孽。还有就是告诉我二叔我已经四岁多了,到处跑了。李忠义还邮来了邮包,里面是秋衣秋裤,还有牙膏之类东西……我二叔看着这些东西,眼泪早已围着眼圈转了。

此后,每隔几个月,就有李忠义大哥的邮包寄来,里边的东西档次也越来越高。我二叔知道,李忠义大哥的买卖一定是做得很好。

我二叔承认,我奶奶的死,他是有责任的。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他想,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奶奶的坟前去磕头,求我奶奶原谅他。我的出世,我妈还守着这个家,让他感到了些许希望。我二叔始终坚信,总有一天,他的冤屈会真相大白的。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就在我二叔入狱服刑的第八个年头,也就是刚刚粉碎“四人帮”后,我们那个县的公、检、法联合办案,来复查我二叔的案子。他们说是虽然接到我二叔申诉,但没有证人。这次是原来案子的证人写信,推翻了自己原来的证词,又经过反复找受害人核实,证明我二叔是冤枉的,法院已撤销这起错案,对我二叔无罪释放。出狱后,为了安抚我二叔,公检法将要会同地方妥善安置我二叔的工作。

我二叔出狱那天,李忠义借来一辆吉普车,把我和我妈带上,去接我二叔。我妈一见着我二叔,眼泪就像拉开闸门的洪水。他拉过我说,快,叫二叔。我怯生生地叫一声,觉得好别扭。

李忠义在锦州最大的饭店请我们吃饭,然后又带我们去了浴池,说是让我二叔把那些晦气统统洗干净

我妈说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进浴池。我是和我二叔在一起洗的,澡池子里的水很热,我只能在外面洗。我看见我二叔的鸡鸡那么大,我的那么小,我纳闷为什么人们都说我像我二叔呢?

回我们岛的路上,我二叔和李大爷有说有笑的,可和我和我妈就没话了。我觉得出来,我二叔不怎么喜欢我,我有点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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