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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暴毙之谜(2)

2011-03-3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罗积看着这个场面,既惊讶又感动,这样的高效率,真是少见。他把这个想法跟陈世荣说了,陈世荣笑道:“话是不错,不过还是要有带头人,现在这个带头人就是陈木生。哪家哪户有了红白喜事,陈木生不用清,自己就过来主事了。”

“听你这口气,是夸他呢还是骂他?”罗积半真半假地问,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陈世荣。

陈世荣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手指着忙出忙进的陈木生:“你看,是不是个勤快后生?”

罗积仍然听出陈世荣话里有话,跟了一句:“真是个好后生!”

席间,陈世荣告诉罗积,这样的丧事每年都要发生,前两年还少些,去年开始已经很频繁了,几乎每个月都至少死掉一个人,现在全村人都有些麻木了,不但不害怕死人,有些人甚至还巴不得死人了。不死人,就没有白事,没有白事,就没有热闹。山沟里本来就缺少热闹,死人给陈村人带来了热闹,带来了欢乐,陈村已经习惯享受这种热闹和欢乐了。还有一点也很有趣,外面的游客知道陈村出了这档子离奇事,也都想来看个究竟,体验一下刺激的味道。

陈世荣口气轻松,神情淡然,对眼前的热闹场面视而不见,似乎沉浸在他的自言自语中。

罗积一夜未眠,脑袋里昏昏沉沉,乱成一锅粥,人坐在桌子旁,神智却在别处飘游,那些敲锣打鼓的招魂曲也像风一般飘过耳边。酒杯未端,便兴趣索然地放下了。耐着性子呆了一会儿,罗积终于挺不住了,对陈世荣说:“我点了个卯,怕是算数了,我回去睡一下,有事叫我。”

两个钟头后,正在酣睡中的罗积被叫醒了,陈世荣脸色寡青地站在床前,嘴唇哆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罗组长,又出事了。”

“手法很专业啊,不像修’

路的,倒像公安o"罗积身后

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又死了一个人。死者是出殡班子里的,他叫陈火生,是陈建文的远房侄子,又是陈木生的同宗兄弟。吃早饭时还活蹦乱跳的,酒没少喝,菜没少吃,猜拳起哄也有他的份,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能吃能喝能睡更能干活,村里人都叫他“大傻”。这么一个壮小伙,怎么可能说死就死掉了呢?

罗积随陈世荣赶到村外山脚下时,一群人正团团围住躺在地上的陈火生。村人说,埋了陈建文,众人背着龙杠、棕绳、锄头等工具径直‘卜.山,准备吃中午的正餐,谁都没注意陈火生落在了后面,直到陈火生大叫一声,众人才知道出了麻烦。只见陈火生倒在地上,一边喊叫一边满地打滚,双手还不停地扯头发、拍脑壳、抓脸、撕肚子,痛得满头大汗,众人上前怎么扯都扯不住,一直从半山腰滚到山脚下,后来叫喊声慢慢小了,身子也不动了,现在怕是已经断气了。

罗积蹲下身,给陈火生把了把脉象,再翻了翻眼皮,这才站起身来:“他死了。”

“手法很专业啊,不像修路的,倒像公安。”罗积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罗积转头一看,他面前站着一个面部轮廓硬朗、身材壮实的汉子,那汉子的眼神如箭矢,直刺得他如芒刺在背。罗积隐忍不发,笑了一声,用自嘲的口气说道:“不好意思,献丑了,我祖上都是学医的,从小耳濡目染,所以略知一二,其实这点皮毛东西谁都能学会。”罗积回避了汉子的眼神,把脸转向陈世荣,“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昨晚跟你说过的陈村首富陈天华。老陈,看你那张驴脸,总吊臊着,好像谁欠你似的,干吗呢?”陈世荣赶紧过来圆场。

罗积“哦”了一声,回身继续观察死者。他注意到,陈火生双目圆睁,眉头紧锁,嘴唇咬破,脸上肌肉抽搐,身体弯曲成弓形,死前一定极度痛苦。陈火生的惨状,与陈建文的死状简直如出一辙。

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和着烟雾,罗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望着陈世荣说:“先抬回去吧,怎么样?”

“当然,总不可能就地掩埋吧。”陈世荣朝周围的人挥手喝道,“大家帮个忙,抬回去,都别散了,就手把这事也做了,接着喝酒就是了。”

所有人都神色平静,没有大喜大悲的表情,几个村民手脚麻利地把陈火生抬走了。走了一段,前面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几个男女连滚带爬从村里赶来,见了陈火生的尸体便扑上去大嚎不止。陈世荣悄悄告诉罗积,陈火生的家里人来了,要是被拖住会很麻烦的,然后不由分说拉着罗积从岔道回村去了。

走入岔道后,罗积感觉脑后头皮发紧,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了陈天华那双如电光般一闪而过的眼神。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回到村委会,二人在一楼办公室坐下,都沉默不语。抽完一支烟后,罗积打破了沉默:“陈主任,说实话,事情不能再发展下去了。”

“我知道,可是政府领导、警方和卫生部门都出面调查过了,也得出了结论。”陈世荣苦笑着摇摇头,“明明这结论是错误的,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有一种直觉,对手就在我们旁边,他了解我们,知道我们的一切,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罗积有些恼怒地敲敲桌子,“很明显,对手是专门做给我看的,他在向我们示威。”

“可对手应该知道,你是来帮我们做修路考察工作的,不是来破案,来抓杀人凶手的。”陈世荣皱了眉头,脸上表情迷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昵?”

“就是啊,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昵?”罗积拿了一个水壶,去后面摇井打来凉水,倒了满满一茶杯,一口气喝光了,“这样下去,我们哪有时间和精力考虑修路的事啊。”

正说着,张国源来了。他一进门就骂开了,说陈村难弄了,陈村很快就要变成死人村了。他拿过茶壶,就着罗积的杯子倒了一杯水,也一口气喝光了:“陈天华唆使村里一拨人起哄,要你陈世荣去说清楚,为什么工作组一到就接连死了两个人?到底有什么蹊跷?不说清楚,他们就要围攻村委。”

“又是这个陈天华!”陈世荣哭丧着脸,“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谁能说清楚呢,能说清楚就不用在这里干着急了。还有,罗组长你最好别去,你不了解情况,陈世荣去一下就行了,陈天华那几个人还能翻天不成。”张国源不由分说,拉着陈世荣走了。

村委办公室只留下罗积一个人枯坐,坐了一会儿,罗积感觉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上到二楼他住的那间房,将那份《陈村死亡人员名单及死亡症状笔录》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下楼出去了。

问了好几个人,罗积才找到陈木生的家。陈木生的家在最大的村道旁,也是陈村少见的砖瓦房,三层高楼,深漆大门,白砖贴面,侧边另砌一水泥平房,门两侧各挂一块牌匾,一书“陈村小卖部”,一书“陈村卫生室”。

罗积径直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少妇坐在柜台后面算账,抬头见了来人,面无表情地问:“买什么?”

罗积灵机一动,随口答道:“有黄山烟吗?”

“要几包?”少妇推开柜门望着罗积。

“两包。”罗积买了烟,收进口袋,赔着笑脸问,“陈木生在吗?”

“他到陈火生家主事去了。”少妇随口答着,刚要重新坐下算账,忽然一抬脸,眼里充满疑惑,“你是谁?找陈木生做什么?”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罗,叫罗积,是驻陈村工作组的,昨天才来。”罗积点了一支烟,“我没什么事,只是想闲聊一下罢了。你是他夫人吧?”

“什么夫人,像你们城里人那么斯文,我们农村都叫老婆。”少妇笑了,语气也放松下来,“罗组长,陈木生不在,你也坐一下嘛,没事的。”

“方便的话我就坐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罗积顺势坐在了靠墙的一张条凳上,“听说你们这里生意不错,发财了吧?”

少妇笑道:“哪里啊,这么个山旮旯,人都穷得要死,能弄碗饭吃就烧高香了,还想发财,发神经差不多。”

“客气了,看你旁边这幢高楼我就知道你们会过日子呢。这么大的陈村,就你们一个小卖部,还捎带个卫生室,买个酱油买包烟要找你们,有个头疼脑热也要找你们,想不发财都难哦。”罗积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

“陈村人穷,买个针头线脑都要掂量掂量,平日生病不肯吃药打针,实在挺不住了,才来随便买几颗药吃,所以我们这药整盒整块都卖不去了,非要拆开来一颗颗卖不可。”少妇看了罗积一眼,又坐回柜台算账。

“哦,药要散卖,还要一颗颗卖,这倒是新鲜事。”罗积说着靠近药柜边,背着双手饶有兴致地查看着。果然,他看到药柜上面并排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盒子,里面乱七八糟地装了许多药块,有些还没有拆开,有些剥得只剩几颗。伤风感冒药,跌打损伤药,内服药,外用药,全都毫无章法地混在一起。

“小嫂子,这可不合用药规范哟。”罗积拿起一板药块,装模作样看了看,乘少妇不注意迅速藏进了口袋。

“没事,我们分得开的,反正也吃不死人。”少妇神情专注地数着钞票,根本没有注意罗积的举动。

罗积目光落到药柜对面的一排货柜上,那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样式的服装,其中还有几匹白布。看到白布,罗积心里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

“听说,村里大凡有人去世,都在你们店里采买祭祀用品,大到挽幛寿衣,小到香纸蜡烛,真是生意兴隆哦。”罗积微微颔首,显然话中有话。

“我这是武大郎卖的烧饼,独此一处,别无分店。他们想去山外买,买回来人都成臭咸鱼了。”少妇口无遮拦地说着,手上也没停歇。忽然,少妇扬起头,盯着罗积,柳叶眉遽然一挑,“你什么意思?是不是骂我们专赚死人钱啊?”

罗积听出了少妇嘴里的火药味,慌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随便说句笑话罢了,你不要在意。好,你忙吧,不打扰了。”

话未说完,罗积人已出了门口,忍不住咂了咂舌,摇摇头一声苦笑。

此时已近下午,罗积抬头看看被树木和山头遮挡了大部分的天空,发现云层在急遽翻滚,光线忽明忽暗,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罗积迟疑了一下,继续向村北头走去。

转过一片杂树林,上了一个斜坡,罗积的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清亮透底的小河宛然顺势而来,小河对岸古树参天,枝繁叶茂;岸这边一垌平川,绿草如茵,其中建有两排人字形平房,红砖绿瓦,新式门窗,很是气派。“怕是陈天华的别墅山庄了。”罗积自语道,随即前去探询。

前厅面积不大,门窗两边摆了几张仿古式棕色实木沙发,低矮的前台后面空无一人。罗积叫了两声,也不见回答,便沿着笔直的走廊往前走到拐角处,一女子正迎面而来,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来了来了”。

罗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不曾想到这深山老林里还有这样天生丽质的美人。这女子身材适中,年龄约30来岁,明眸皓齿,气质清新。女子望着罗积笑道:“你来了,坐,我马上给你沏壶茶来。”说着,女子将罗积引到露台桌边,请他坐下。

“不用劳神了,我只是随便走走看看。”罗积说归说,却顺势坐下了,“你就是老板娘吧?”

“嗨,乡村小店,讨碗饭吃罢了,什么老板娘啊。”女子一笑,露出两排齐整的白瓷牙,“我叫刘春兰,是陈天华屋里的,你叫我小刘就行了。”

说着刘春兰去倒茶,眨眼工夫便婀娜而出,端着一只椭圆茶盘,上有一个普通白瓷茶壶和两只玻璃杯。刘春兰动作圆熟地给罗积斟了茶,很自然坐到了他的斜对面:“请喝茶,罗组长。”

罗积一惊:“哦,你认得我,还知道我要来?”

“半个月前全村人都知道你要来了,昨天你一到,接着连死两人,还不热闹?连狗都闻出味道了。再说,现在正逢初春,是旅游淡季,很少有人来这个山旮旯的。刚才我看到你站在那边坡上张望,想必你会过来,所以先泡了壶茶候着。”刘春兰仍然笑着,脸上闪现着少女般的天真。

“聪明!”罗积言不由衷地赞赏道,其实他是想说“狡猾”,接着很快转了一个话题,“小刘,你不是本地人吧?”

“罗组长也很聪明啊,一猜就准,就是我的口音也听得出的。”刘春兰咯咯笑道,“我是陶城人。”

“那我们是老乡了。”罗积习惯性掏出烟,点了一支,刘春兰立即殷勤地把烟灰缸轻轻放到他面前。

“你一定想问我是怎么跑到这穷山沟里来了吧?”刘春兰倒是直言快语,“说实话,我是被骗来的。”

这回罗积笑了:“你这么漂亮,又如此聪明,有谁能骗得了你呢?”

“好,不说这些了。”刘春兰拿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象征性地倒了几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刘客气了,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呢?”

“听说你不是来帮修路的,你是来抓人的。”刘春兰直勾勾盯着罗积问,“你是警察么?”

“你看我像警察吗?”罗积不置可否,有意无意间再次转了话题,“你们这别墅山庄开多久了?”

“3年多,陈世荣开得早,5年多了。”不知什么原因,说这话时,刘春兰脸上忽然阴沉下来。

“可是你们的规模比他大,硬件比他好,生意也比他好些。”罗积点头赞赏道,“还是你们经营有方啊。”

忽然,侧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罗组长真有闲情逸致呢,那边刚刚死了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罗组长却在这里跟女人闲坐聊天,难得的清闲啊。”

罗积扭头看着站在廊柱旁边的陈天华,尴尬地笑了。

“那边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这时候,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所有人全傻了眼,直愣愣望着他,目光如探照灯一般,其中包含了警惕、猜疑和莫名的仇恨

罗积赶到死者陈火生家,并没有发现打闹迹象,看来陈天华其实是在变相下逐客令。陈世荣和张国源都不在,其他人见了,有冷冷打个招呼的,有看着默不作声的,也有目光中暗含敌意的,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目光,整个场面不太友好。

在陈火生灵柩前,罗积燃了香烛,烧了钱纸,还躬着腰双手合十向死者祈祷,接着到账房案台前交了200元奠仪。陈木生一直在旁边恭敬地陪着罗积,还不时帮一把手。做完简单的仪式后,罗积被陈木生引领到外面帐篷下一张桌子旁坐了,给他斟了一碗谷雨茶,说声“好用”便去忙别的了。

围桌而坐的已有三四位老头,看样子是村里的长者,全都神情严峻,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却无人说话,对罗积的招呼也爱搭不理的。罗积也并不在意,先是给各位长者的碗里斟满了茶水,然后一一敬上香烟,顺带点上,气氛慢慢有所缓和。

坐在罗积对面的那位老头干咳两声,终于说话了:“罗同志,我叫陈树德,在村里辈分最大,算是族佬。罗同志,有人要灭我家族,你不能不管啊!”

另几位老头也接上了话:“罗同志,修路事小,人命事大,这案子得破啊。“‘罗同志,这案子不但要破,还要尽快才是,再这样下去,陈村人怕要死光了。”“罗同志,救救陈村哦!”

罗积连声应着,说作为一名国家公职人员,职责所在,理应负责,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一定会揪出幕后凶手,还陈村老百姓的太平日子,给陈村老百姓一个交代。几个老头眼里全是疑问,对罗积的话不置可否。“E面来查过几次了,查来查去得出的结论不能服众,连他们自己都未必相信。唉,也难为你,修路的哪能破案呢,只怕是村人在劫难逃啊。”陈树德哽咽着,鼻涕、眼泪、口水一涌而出,他扯起衣服下摆囫囵擦了一把。其余几个老头也唏嘘不已,悲戚伤神,抽泣声此起彼伏。

正说着,酒菜陆续上了桌,新一轮祭饭开始了。

陈木生提着一只装了酒的塑料壶过来,给各位面前的敞口粗瓷碗里一一斟上。水酒在碗里翻腾泛花,散发出清新的稻香味,几位老头看着碗里,眼里放光,脸上活泛开来,喉结也开始转动。陈树德举起碗说道:“罗同志,白事酒本不应该举杯互碰,但今天这酒我们有另外一层意思。罗同志,麻烦了,救救陈村!”说着,陈树德仰了脖子咕咚几声干掉了,另外几位老头也都不含糊,纷纷喝干了碗里的酒。

然后,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罗积。罗积眉毛一挑,举起碗略作敬意,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在座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也好了许多。

几碗酒下肚,几位老头都打开了话匣子,说东道西,说来说去都离不开村里这一连串蹊跷事。其实这些情况罗积基本都清楚,但他听到了更多的细节,这些绌节让罗积有了新的发现。

几个人边喝边聊,正兴浓时,张国源来了,满脸焦虑。张国源佯装镇定与在座的各位老者打了个招呼,便拽着罗积急匆匆往外走。

“怎么了?”罗积问。

张国源告诉罗积,他和陈世荣赶到陈火生家时,其全家人异常震怒和悲愤,把陈世荣等人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凭着陈世荣苦口婆心地解释,反复道歉,以及信誓旦旦地保证,事态才渐渐平息下来,陈火生的后事也回归正常运作。二人帮着操办一阵,吃饭时,陈世荣忽然脸色遽变,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涌出,全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张国源乘大伙正忙着吃喝,无人在意之时,慌忙半扶半拉着陈世荣往他家里去。走到半路,陈木生撵上来,要给陈世荣看病,被张国源生硬地拒绝了。二人转回陈世荣家,张国源扶陈世荣上床躺了,胡乱喂了几颗去痛药后,陈世荣反应更加剧烈,满床乱滚,大喊大叫,折腾了一阵子,陈世荣似乎气力耗完,慢慢地不动了,喊叫声也渐渐小了。张国源说,他看到情况不妙,赶紧满村子地找罗积,时间过去两个多钟头了,也不清楚陈世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罗积随张国源到了陈世荣家,径直走进陈世荣的睡房,看到陈世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厚被子,陈世荣老婆坐在床边,手里抓着一条毛巾,一边哭一边擦眼泪。见罗积二人进来,慌忙起身迎接。罗积安慰几句,便靠近床边,仔细观察陈世荣的状况。此时,陈世荣双眼紧闭,牙根咬死,嘴唇乌紫,脸上肌肉扭曲,似有万般痛苦却无法诉说。罗积用手指测了测陈世荣的鼻息,又把了把脉象,起身道:“呼吸虽弱但平稳,脉象不足却并无大碍,如果抢救得当,应该死不了。是中毒症状,不过剂量稍欠那么一丁点,好险。现在,一切听我安排。”

按照罗积的安排,张国源从厨房拿来两只提桶,一只装了大半桶凉水,另一只是空的。二个人配合着,先往陈世荣嘴里灌水,然后倒提着吐出来,反复数次,累得两个人差点趴下了。

这边忙完,那边陈世荣老婆已将用绿豆、甘草、防风、生姜等配方一同熬制的解毒药汤端了过来,罗积叫她拿调羹舀药汤慢慢喂,自己和张国源到外面抽烟去了。二人并排坐在陈世荣旅店大门的台阶上,吸着烟,沉默着。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张国源问罗积,陈世荣是不是脱离了危险,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他了,他们应该怎么办。罗积似乎对张国源的话心不在焉,支吾几声敷衍了事,使张国源极为不满,干脆虎了一张脸,走下台阶,倒剪双手,一摇三摆地走了。

“这事先别往外说。”罗积冲着张国源的背影喊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此时,陈世荣老婆已将解毒汤灌了进去,陈世荣安静地躺着,面色仍然苍白,却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罗积又帮他把了把脉,然后吩咐陈世荣老婆每三小时灌一次药汤,量不必太大,但要保持次数,有事随时去村委楼找他。陈世荣老婆一直不停哭着,一边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出了陈世荣家,夜色愈发浓了,村里远远近近的房屋如潜伏在黑暗中的鬼影,星星点点的灯光并没有照亮夜晚,反而更增添了夜晚的深沉。山里的冷风呼地一阵刮来,让走在路上的罗积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到岔路口时,罗积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拐去陈木生的商店。罗积信步走到商店门口,见里面一群人正围着牌桌大战,陈木生则坐在柜台后面,嘴里叼一支烟,给打牌的人出主意,那人好像并不买他的账,跟他斗上嘴了。当罗积走进门里面时,所有人全傻了眼,直愣愣望着他,目光如探照灯一般,其中包含了警惕、猜疑和莫名的仇恨,吵闹声戛然而止,牌桌上的零碎票子被一些胳膊悄悄压住,并迅速转移到口袋里。罗积笑了一下,摆摆手说你们接着玩吧,便掏出钱夹子向陈木生买方便面。陈木生见到罗积,开始也是一愣,但很快转过弯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得知罗积要买方便面,就急忙要去厨房给他弄饭菜,被罗积婉言谢绝后,又随手抓了几袋方便面,用尼龙袋装了,硬塞到罗积手里,说什么也不肯收钱,但罗积哪里肯依,把十块钱扔到柜台上转身便走。

回到村委楼,罗积随即关了前门,插上插销,用电茶壶煮了两包方便面,三下五除二吃了,到后面井台上擦了把脸和身子,上楼斜靠在床头,点上烟吸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名叫《毒药简史》的书翻看着。书中说,人类发现毒药是一种偶然,可能是在做饭的时候发现了某些植物含有某种剧毒。第一份下毒杀人的纪录出现在基督时代的罗马帝国,但这之前中国人、印度人、希腊人、埃及人早已开始使用毒药。那时候最常见的下毒方法是在酒中或食物中,因为当时的食物使用大量的香料,人很难品尝出毒药的味道。意大利的波几亚家族是最出名的下毒家族,族中人人掌握这种杀人方法。凯瑟琳公主嫁往法国,从此神秘的死亡陆续出现,用砒霜下毒成为时尚,因此法语中“意大利的”一词即“下毒”的代名词。这位公主还擅长使用在新大陆发现的尼古丁谋杀家族的政敌,或是把砒霜喂给蟾蜍,再从其尸体上提取毒素,伺机毒杀。著名的用毒专家还有安东尼伊西里,可以用毒药控制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拉芳欣,路易十四的宫廷香水师,众多贵族死于她手下;玛丽多培亚,利用下毒取得家产,并在医院的病人身上实验,最后自己也死于实验中。古往今来,中国有关毒药的故事也是层出不穷,毒药历史惊心动魄。然而,罗积不禁叹息道,比起陈村的这些离奇案子,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怪了。

罗积又从隐秘处拿出那份名单,仔细阅读与推敲。猛然间,罗积似有所顿悟,披衣下床,穿了鞋袜,拿上烟和打火机,径直下楼去了。

开了前门,步下三级台阶,罗积便到了门前的草坪。像昨晚一样,天暗无星,早春的风乍暖还寒,只有罗积嘴里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罗积在黑暗中定了几分钟,慢慢适应了之后,眼前便渐渐明亮起来。他忽然想起,还没有认真看一看被烧毁的这一排房屋的情况呢,现在正好闲着,干脆乘无人干扰的时候顺便观察一番,也好心里有数。

锁了门,掏出随身带着的两用电筒,沿着残垣断壁边照边看。罗积看得很仔细,几乎每间被烧毁的屋子旁边都要呆上二三分钟,认真察看被烧的状况。罗积听陈世荣说过,“那天晚上,陈村火光冲天,火借风势,一气烧着了好几’卜幢房屋。留守的老人看着大火哇哇直叫,横贯村里的小河无力浇灭大火,消防车也无法通过那条连接大山内外的羊肠小道……”幸而这一排多为旧屋.且多数无人居住,再加上当时撤离得快,并没有造成人伤亡。于是形成了现在这么一种奇异的情景——废墟中竟然耸立着一座白得耀眼的村委楼。

站在这了无人气的空地上,看着连片废墟,罗积叹了一口气,熄了手电,静静地伫立在春夜的冷风中。此时,大半个月亮忽然钻出云层,白惨惨的月光照在断壁残垣之上,不安生的老狗在瓦砾堆中忽隐忽现,偶尔发出“咔咔”的响声,使人心生恐惧。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接着声响转化成竹叶相互拍打的摩擦声,一个身影从竹丛中窜了出来,脚步迅疾而轻盈,罗积赶紧藏到一堵断墙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那身影越来越近,在月光的照射下如一团暗火在跳跃,是火狐狸!火狐狸绕过池塘,径直到了村委楼下的草坪上,仍然像昨晚一样,手执一片芭蕉叶,手脚并用,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挥舞一边吟唱,还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观察了一阵,罗积猫着腰从火狐狸的后面慢慢逼近,但距离约20来米时,便站住了。“别表演了,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罗积打开手电,一道手电光直射过去,火狐狸显然始料未及,“哎呀”叫了一声,撒腿便向池塘的另一边跑去,而且速度奇快,迅速消失在那边的竹林里。罗积仍然站着,只用手电光跟随火狐狸的移动,直到那身影消失为止,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回到村委楼,反锁了门,罗积躺到床上继续读那本《毒药简史》。书中说:“二十世纪以后,工业大发展,化学药品增多了,人工毒药纷纷出现。根据情报分析,下毒最多的是外用药、清洁剂和其他家用产品,其次是杀虫剂、生物碱,最少的是煤气和浓烟……过去人们往往将注意力集中在使用者身上,而忽视了毒药的解毒,但世界上并不存在万能的解毒药,使用解毒药只有取决于毒药的类型、用量、用法及时间等。也就是说,解毒的唯一途径是静观症状发生,再施以相应的疗法……”

正读得入神,楼下突然响起猛烈的敲门声。

“起来!躺着等于死亡!”罗积命令自己,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无奈地闭上了眼,静候命运的安排

来人是张国源。

在一楼昏黄的灯光下,张国源面色苍白,双眼浮肿,神情仍然跟白天一样紧张而心事重重,面对罗积惊异的询问,他气喘吁吁地告知,刚才陈世荣老婆跑到他家里,说陈世荣怕是不行了,要罗积赶紧去看看。

罗积二话不说,穿好衣服,随张国源出了门。一路疾行,很快到了陈世荣家。此刻,躺在床上的陈世荣双眉紧锁,嘴角歪斜,身体弯曲成弓状,呕吐物四溅,散发出一股恶臭。罗积近前观察片刻后,冲张口要问的张国源摆摆手,将他和陈世荣老婆拉到外面,掩上门,才压低声音对二人说:“这种毒很怪的,要绝对禁止声音和强光,等一下换掉里面的电灯,点一根蜡烛就行了。”

接着,罗积又吩咐道:“今晚我来陪陈主任,张主任先回去,嫂子去邻居家借宿,所有的事情我来处理,千万不要再过来,否则怕是陈主任命不保了。”

陈世荣老婆满脸泪痕,疲惫不堪,拿了几样洗漱衣物出去了。张国源有点惊恐之后的麻木,但那永远麻木的眼睛后面却如同深潭般藏匿着秘密。张国源似笑非笑地望了罗积一眼,转身走了。

回转陈世荣家,罗积反锁了大门,将门外的招牌灯熄了,堂屋的大灯也熄了,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吸着烟。夜渐深,屋内一片寂静,唯有陈世荣的喘息声和呕吐声偶尔撞入罗积的听觉。罗积抽完一支烟后,关掉了所有的灯,也暂时不亮手电,只凭感觉在黑暗中走动。罗积查看完所有房间,证明无人之后,才重新回到陈世荣的房间。

罗积点燃一根蜡烛,然后从内衣口袋拿出一个墨绿色扁平塑料瓶,倒了少许进碗里,开水冲了,坐在床前,用调羹舀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塞进陈世荣紧闭的牙缝里。喂药的过程艰难而漫长,陈世荣好像有意想死,咬死牙关不予配合,药只能一点一滴渗进他的喉咙里。搏斗在持续,罗积汗流浃背,等到药喂完后,已是寅时。似乎药效渐渐发挥出来,陈世荣放弃了抵抗,平稳沉睡过去,罗积见状也轻轻出了一口气,熄了蜡烛,掩上门到了外间。

夜很静,罗积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灭了烟头,罗积蹑手蹑脚上了二楼,站在楼道中间,往视线朦胧的客房走廊望了一眼,转身走向了另一个门。推开门,进去再反扣了,里面一片漆黑,罗积打亮了小手电,径直走到侧边的一扇小门,掏出一把样子很怪的钥匙开了锁,闪身而入。

这是一间狭小逼仄的房间,不过几个平方米,正对门的墙边立一张案桌,上供香案、灵牌和遗像,下有一个草席编织的圆形拜垫,此外别无它物。案上三炷香还在燃着,整个屋子烟雾弥漫,空中飘浮着一种奇妙的异香。罗积走近案前,手电的光照在上面,与袅袅青烟形成迷幻的光影效果。当光的焦距落到遗像上面时,罗积目光停滞了。这是一个大约50来岁的老头,慈眉善目,额宽嘴阔,乃一标准福禄之相;然而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股阴晦之气,嘴唇似张似合,欲说还休;眼神威严而辽远,眼角却稍显耷拉,流露出某种无奈之意。罗积长久地看着这张脸,默默相对,好像要读懂老头内心的话。

忽然,罗积伸手把相框拿了起来,翻转背面,用手探寻着纸板的表面。一阵摸索后,纸板被卸了下来,几张信纸掉到了案台上,罗积拿起刚要展开阅读,楼下大门那边远远响起脚步声,罗积赶忙将信纸收进口袋,关好房门,迅速下到楼下大厅坐下,点上烟,跷了二郎腿。才吸了两口,大门被推开了,罗积开了灯,门口果然站着陈世荣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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