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问过这回事,当时他脸上没带丝毫情绪,淡淡地道:“就是觉得如果所有的胡作非为都能被包庇,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愧疚。
不论我怎么诈他就是死也不承认,男人啊。
3
何子衍总说我是狐狸变的——不要误会,绝对不是在变相夸我长得如何,他老人家是在讽刺我心眼多。
从小我就一直很普通,从不出众也从未出格。前者是因为怕麻烦,后者是因为没资格。
离爸妈出车祸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远了。不知为何,脑子里浮现最多的不是母亲无休无止的哭闹场面,也不是父亲动辄借酒浇愁的苦闷表情,而是他们稀少到近乎奢侈的笑脸。
说奢侈不算过分。母亲和父亲年轻时候可谓是言情小说的范本,少爷爱上灰姑娘,一见钟情生死相许。接下来是意料之中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所幸年轻,有情饮水饱,两人便上演了私奔这场恶俗的戏码。
倘若故事在这里结局就再好不过,可惜生活永远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柴米油盐渐渐把感情耗光。父亲是少爷脾气,可惜空有了脾气和傲气。我从有记忆开始,耳边就是他们无休无止的争吵。可最后在急救室,母亲看父亲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温柔:“正丰,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我用白布盖上他们的遗体,像抹去他们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可此时,我心中的解脱居然大过了难过。
长久以来,无论爱也好恨也好,他们的眼中从来只有对方。我于他们的意义,不过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听说成长是不断剥离和沉淀的过程,可在我,一直知道自己生命中某个致命的缺失。
我,周丛薇,不会爱人。
我不会爱人。
4
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自身条件得天独厚的何子衍同学。
初中的时候,那个家伙已在一众惨绿少年里崭露头角。男生但凡长相出色,便会被众人口耳相传几经揣测。之后何子衍的背景便被理所当然地挖掘出来,然而更难得的是,他的优秀与家庭的荫蔽几乎不相干。
风云人物,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我并不想说与他熟识,在学校碰见时我们也不曾跟对方打过招呼——所以那天在公交车上听到他跟我说话时,我格外惊诧。
“周丛薇。”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不知为何在嘈杂的车厢里格外响。
我回过头,他脸上带着何子衍式的不耐烦,指指旁边的空座。
车上的人纷纷回头,还有几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女生在交头接耳。我虽然不耐烦接受他的恩惠,但在僵持中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他只说了一句话:“你的裤子。”
我脑袋里像有东西炸开,血液瞬间涌上头顶,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我浑身僵硬地坐下,脑子嗡嗡乱想,再不敢看他的脸。
下了车,他将校服脱下来递给我,语气硬邦邦地道:“穿上。”
往常,我同他讲话哪一次不是唇枪舌剑,可这次居然沉默了一路。快到大院门口时,他停下来:“衣服。”
“回头我洗好送给你吧。”
他愣了几秒钟,我以为他要开口拒绝,没想到他却突然转身走了。
我愣住了,有种挥拳出去却轻飘飘地打在棉花上的不真切感。
后来,我再也没看到过他穿那件衣服。都说沾了经血的东西不太干净,不过没想到他这么迷信。
我看着球场上的何子衍暗暗撇撇嘴,心想早知道我也不用费那么大劲洗了,还浪费了我半瓶洗衣液。
若你猜想下面有什么浪漫情节发生,那你便错了。
生活不是偶像剧,唯一的情节只有中规中矩——况且,我从前跟他也并没有什么交集。自从上了高中之后,我们之间的讲话次数更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