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丑陋、臃肿而又肥大,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的幸福,那就是你不必再面对那两个微不足道的冒牌货了。”
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幸福。
克劳迪娅正来来回回地在我办公室的房门和窗户之间行走,这就是所谓的踱步——我无法完成的众多行为之一。她看起来正在大发雷霆,不是只限于戏剧中的对话和情节所要求的那种样子。第无数次大踏步地经过我的桌子时,她几乎是在颤抖;重复那句“小混蛋”时,她深沉有力的声音几乎变得嘶哑。
这一幕早就发生了,这一幕差不多就出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但是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一个星期并不算长,这个事实使那件事变得新鲜、及时,或许更加重要。
“你知道那些小混蛋们想要干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女士。”
“他们在谈论什么,关于——”
“什么,女士?”
克劳迪娅停止了踱步,她凝视着我,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我的存在。当然,她依旧可爱,始终表现出从容的美丽。绝妙的曲线勾勒出高挑的身材,她穿着贴身剪裁的套装,披着茂密的黑发,她工作时就偏爱这种发型。在社交场合,她的头发就会换成表面上很友好的金色。“改变。”我的女主人突然说道。
“对不起。”
“那些该死的编剧……他们想做出改变……”
我点头装作听懂的样子,然后又用一种充满歉意的温和语气问道:“什么样的改变,女士?”
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讲出来。首先,她需要再次走动起来。踱步,再一次来来回回地踱步。在我办公室的地板上走到第三趟的时候,她说出了原委,“他们想放弃固定的角色。”
我没有任何反应。
克劳迪娅收拢了手指,随着她的拳头在颤抖,明亮的戒指也在闪闪发光。“编剧们想把他们全都除掉。杀死他们或者把他们遣送到睡眠文档之中,然后忘记他们曾经的存在。”
可是这难道不是必然的吗?故事情节和对于新鲜面孔的需要就要求有一定程度的人员缩减。
“这件事不同以往。”克劳迪娅厉声对我说。
“我没有说它和以前一样。”我小声说道。
“可我能看出你的想法。”她警告我说,“我当然能看出你在想什么,你难道忘了我是谁?”
“没有,女士。”
又一次,克劳迪娅迈开了步子。
“这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在咆哮。
一瞬间,我奇怪她为什么要像这样和我谈论所有可以信赖的灵魂。随后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一种温暖的感觉掌控了我的灵魂。一定是这样!我的女主人在担心我……
“收视率。”她低声说。
“请原谅。”
克劳迪娅一拳砸在一面金色的墙上,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收视率在下降,人人自危。他们担心我们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从而使真实世界对我们感到厌烦。”
她总是把另一个世界称作“真实世界”。
“恐慌,”她对着墙壁说道,“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恐慌。”
我不怀疑她察觉到的恐慌,因为克劳迪娅的情绪识别算法在这两个世界里是最好的。
“我不该告诉你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情况,琼。”
“我一句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做出了承诺,因为我不确定要把这些重要的消息告诉给谁。我自己的社交活动是非常有限的。
“这座城市将要爆发一场变革,”克劳迪娅怀着憎恨的情绪说道,“守旧的卫道士就要被一扫而光,新生的力量将会接管这里。他们说要给这些故事带来‘新鲜的血液’。那些讨厌的狗娘养的——!”
“一扫而光?”
“这是一种表达方式。另一个世界充满了污垢,一切都需要充分的荡涤。”她假装在平静地呼吸,而她棕色的脸庞却绷得紧紧的。当她不再直视着我的时候,她问道,“你会这样吗?”
“我会怎样?”
“别假装天真了。”她警告我说,“假如有这样的可能:你会还是不会?”
我是天真,但我不愚蠢。这次谈话的目的突然间显而易见了,而且唯一可能的回答就是承诺我对女主人永不磨灭的忠诚。
“‘永不磨灭’。”克劳迪娅重复着我的想法,“这是一个多么有趣而又愚蠢的说法啊!”
我点点头,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在影像中,我注视着窗外巨大狭长的城市。
然后,我的女主人用鼻子轻蔑地一哼,随之说道:“好吧,无论如何这种改变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让它发生。”
“太好了。”我开始说话。
“因为接下来我会同制片人谈谈。我们两个人将单独会面,当我完成时,你就能够确信,除了几个丑陋渺小的编剧,他不想杀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