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无权得到新身躯。她母亲的数字化副本居住在公共网络社区里。社区由联邦发展规划局的分包商运作,那里罪恶泛滥:密码组织和僵尸网络,偷取带宽为己所用。有时她母亲所在的服务器会崩溃,其副本不得不重启。凯琼觉得,似乎之后母亲总会忘掉很多事情。
“听起来,生活很艰难,”安德烈说,“但却造就了一个好兵。”
“曾经的好兵。”
“我不想失去你,莉特。你是天生的战士。你知道我们不能浪费人才。”
安德烈本意是为安慰,但他说的话却几乎让她愤怒地站起来:她浪费了自己。这至少是军方对此的看法;他们永远不会在乎她有没有错。这感觉就像被强暴了一样。
她的身体只是项“装备”,而这该死的东西是件次品,比出故障的步枪更致命 可她的身体也属于自己,此事对她是实实在在的侵犯和侮辱,真实的像她父亲的拳头。
“长官,”她说,“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仰头看着她,表情如盔甲,又像块伤痂,看不出什么。他说道:“我看看能做点什么。”
独自躺在阿尔法连队的宿舍里,她忆起了在阿里瓦新星的寒冷夜晚。当时她的小队挤成一团取暖,身上一股子散兵坑的臭味,他们互相抱怨着对方犯过的错,就像一帮痛恨同性恋的男学生。军方招收任何人,男人或女人,只要能达到它的身体标准就行,但到最后,你 不管男性还是女性,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会沦为一名男兵。
除非干出点事,提醒战友们你不属于男兵。
她知道,自己没做错过事。但她现在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仍能确定。她的身体背叛了帕特森和她的战友们,以一种他们
至少是男人
决不能相互背叛的方式。像可恶的中世纪伦理道德,残酷而讽刺,但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她很可能真的背叛了他们。
随着渐渐入睡,一阵剧烈的头痛涌了上来,她觉得耳旁发热。移植体仍在向蔻斯塔瓜娜号的电脑发送大脑状态,更新她的记忆备份,好像她和战友们一起在地面上似的。
这给了她点小小的莫名安慰。
清晨,她感觉到恶心,乳房酸胀。她给自己配制了一剂药物鸡尾酒。消除了不适后,她想读读地面战况报告,但电脑被锁了,无法登陆连队的战术网。她跑到舰船顶层的停机坪上,看自动机器人装载一艘补给空降船:一盘盘精心挑选的杀伤性弹药、战地捕捉网、反追击炮激光的能量电池、路边炸弹探测器的便携式网络设备、大量的药品补给。
一排克隆手臂放置在几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罐子中,手臂皮肤的颜色与帕特森的相符,手指正轻柔地握紧又松开。罐子上印着标签:舒缓治疗类货物:第二日。
第二日。阿里瓦新星上的战役打了219天了,而峰恩星战役时间比之还长一个月。除非打胎,她会在舰船上生下孩子;怀孕期间,他们不会允许她进入低温休眠仓。
他们也不允许新生儿进入休眠舱。回地球的返家航程中,她将一直醒着,除飞行值守船员,几乎是孤身一人。
“待在上面我要疯了。”她对甲板上的装卸机器说。舱体里回响着她的声音。
回到住所后,她发现电脑上有一条给她的消息,署名是首席医疗官盖恩弗·苏梓。
我们无法确定孩子的父方血缘。对你的休眠系统分析会继续。返回地球后,我们将向纪律委员会报告我们的发现。
“真让人难以置信,”她说,“调查一定弄错了。”
凯琼向安德烈队长递交了一份正式的休假条。“考虑到再过几个月,我将行动不便,”她写道,“作为一名干练的士兵,我计划用剩下时间最大限度强化体质,熟悉舰船,以便能在返回地球的航程中协助值守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