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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何妨吟啸且徐行

2010-10-21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摘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苏轼

1079年的9月底,天已经有些凉意了。在御史台监狱中关押了一个多月的苏东坡(严格说来,此时他还叫苏轼,直到1081年春,苏轼被贬黄州团练副使,在城东坡开荒50亩,始号东坡),心底比天气还凉。狭小阴暗的囚室中空气污浊,只有屋顶的一个天窗可以透点空气和光亮进来。日复一日的审讯,一次一次的拷打,耗尽了这个43岁男人的体力和精力。他早已分不清昼夜,辨不清晨昏。地上散落着几张纸,是他刚刚写就的供词,内容无非是承认自己在某首诗中讽刺了新法,在哪份奏表中表现出对皇帝的不恭等等。其实,这全是李定、舒亶那帮御史们的功劳,他们早已把东坡的反动言论装订成册,只等东坡签字画押就可以结案定罪。东坡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自己承认与否,他们都不会放过自己的。他把埋在地里的青金丹取出来数了数,已经有20多粒了,想着,这一口下去,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牢门吱吱扭扭一阵响动,门开了。“是迈儿送饭来了吧?”东坡把自己整理好,定睛向门口望去。昏暗的光线下走来的不是长子苏迈,而是亲戚老程,跟在后面的是两个狱卒。

“迈儿来京这么些日子,盘缠都用完了,今儿外出借钱去了,让我来给您送饭。”老程放下篮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食盒。东坡打开第一个,不看则已,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一尾红烧鱼。他和苏迈约定,一旦自己的官司有了凶信,就以送鱼为暗号。莫非是赐我死了?

“这鱼是迈儿让你送的吗?”东坡不动声色地问。

“是我寻思……”老程本想说,“是我寻思老爷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想给你改善一下伙食,就赶紧让贱内给您烧了一条。”可是,话没说完,就被狱卒喝断:“不能和犯人交谈,出去!”

东坡接过食盒,强打精神吃了起来,每咀嚼一下,都扯着后背肋骨隐隐作痛。他装出很享受的样子,直夸这鱼做得好,说要是能放几只朝天椒,就更出味了。

东坡吃完,狱卒拎起篮子,交给等候在门口的老程,牢门又吱吱扭扭地关上了。只剩下东坡一个人,对着一豆颤颤巍巍的灯火,好像这火也怕冷似的。

“果真是死罪了?这迈儿是怕看见自己痛苦才委托老程来送饭的吗?不能啊,迈儿不是那种怕事的人啊。”东坡满腹狐疑,又从地里抠出几粒青金丹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放回去埋好,提笔写下两首诗,一首给弟弟苏辙,另一首给妻儿。第一首是:“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这是把自己一家老少十口人托付给弟弟来抚养。第二首是:“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锒铛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这是交代后事,要求把自己葬在浙江桐乡。

牢门再次开启的时候,东坡一直期待的那个人——狱卒梁成,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这是东坡每晚睡前要做的功课——泡脚。狱中泡脚本是天方夜谭,可是当良心未泯的梁成遇到德才兼备的东坡,用今天的话说,当粉丝遇到了自己的偶像,一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

梁成帮东坡把脚泡好,就问:“他们又拷打您了吗?”

东坡微闭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晚饭吃鱼的事情说了出来。

粱成说:“不能吧?要明天杀头,他们一定会有所议论的,可是我刚才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呀!”

东坡说:“总有这么一天的。”

梁成忙安慰道:“也未见得,老爷,您知道吗,杭州、湖州的老百姓听说您被关进大狱,纷纷自发组织起来为您做解厄道场,祈求神灵保佑您平安,那黑压压的人群,那香火旺盛的场面,可壮观了!当地官员已经把这些舆情奏报皇上了!”

东坡闻听此言,不由慨叹一声:“多好的老百姓啊!”说着,把刚才写好的两首诗交给梁成,让他务必转交迈儿。梁成匆匆一看,知道是遗书,说:“老爷,为了那些爱戴您的老百姓,您也要活下去啊!”

两人道别,东坡调理了一会儿气息,和衣而卧。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进了囚室,躺到自己身边。东坡毫不介意,不久鼾声大作。睡梦中,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对着自己的耳朵说:“恭喜使君,贺喜使君!”东坡哪里知道,来人正是宋神宗派来刺探情况的小太监,他见东坡被关大狱还能如此酣睡,只能说明心底坦然,毫无愧怍,加之他也是东坡的粉丝,当夜向神宗如实作了汇报。

已交四更,东坡的鼾声在北宋御史台的上空显得异常清脆,催眠了柏树上的乌鸦,也催眠了夜空的朗星。

西汉长安的御史台内种植了许多柏树,柏树招乌鸦,夜晚来临,树上就会栖宿成千上万只乌鸦,时人就把御史台称为“柏台”或“乌台”。北宋汴梁的御史台虽然没有那么多乌鸦了,可是在此工作的乌鸦嘴却是不少,以至于把东坡这样襟怀坦荡的人都提进狱中,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乌台诗案”。

按照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制度设计,这个案子是不应该发生的。赵匡胤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他深知可以马上打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所以对文人特别器重,赵普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就发生在太祖时期。为了鼓励文人提出合理化建议,太祖明确规定“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的人”,不仅把它刻成石碑,还警告继任者“有违此誓者,天必殛之”。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也,几代之后,往往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即如后世明太祖规定贪污钱财60两银子以上者,处以剥皮实草的酷刑,真把贪官们吓唬住了一段时间,可是严嵩的贪腐在历史上有名;新中国成立之初,毛泽东杀掉两个贪官刘青山、张子善,换来30多年的吏治清廉,可是后来的陈希同、成克杰、陈良宇……前腐后继,不让古人。此是后话,还回过头来说“乌台诗案”。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因缘际会。“乌台诗案”的大背景是变法派当政,而苏东坡、司马光等人一向被视为保守派,不受皇帝待见;可是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东坡身上而不是别人身上?这就应了“天妒英才”那句古训。

东坡少负才名,21岁中进士时已誉满天下。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对他激赏有加,称:“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当朝皇帝仁宗策试回宫,兴高采烈地对曹皇后说:“朕今天为子孙得到了两个太平宰相!”曹皇后问是谁?仁宗说是眉山的苏轼、苏辙兄弟。还说:“我老了,恐怕来不及重用他俩了。但是可以留给后人,不也很好吗?”可惜东坡从1061年走上第一个工作岗位——凤翔府签判开始,历仁宗末期、英宗时期,都是在最基层历练。1068年神宗即位,1069年王安石被任命为参知政事,直到1086年神宗去世为止,熙宁变法持续17年。东坡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他看到变法的种种不利,受父亲苏洵的影响,与王安石保持了距离,所以东坡继续坐冷板凳,先是杭州通判,继而是密州、徐州、湖州三地的知州。虽然东坡一直外放,可是神宗皇帝并没有忘记这位当朝第一才子。1073年,东坡在杭州通判任上的时候,神宗派司天监沈括察访两浙,特意叮嘱他善遇东坡。这位后来以《梦溪笔谈》名世的沈括在杭期间与东坡诗词唱和,欢饮达旦,东坡视为知己,高兴之余,手录几首诗作送给沈括。沈括把它们带回京城,呈给神宗,注明“词皆怨怼”,就是说这些诗的主旨都是埋怨变法。神宗看了,自然不快,但觉得不过是文人看不清天下大势,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有罪及东坡。及至1079年,李定等人把东坡的反动诗文集呈给神宗的时候,神宗终于震怒了,立刻下旨逮捕东坡,革去湖州知州之职,押解到御史台问罪。

东坡在朝中还是有几个朋友的,驸马王诜即是一位,他自然消息灵通,立刻派人通知苏辙,让他给哥哥报信。所以神宗派到湖州捉拿东坡的太常博士皇甫尊还在路上时,东坡已经知道凶信了。他不躲不逃,知道自己不贪不占,顶多是因言获罪,便仍穿着朝服出见。皇甫尊来到州衙,出示了一纸普通的革职逮捕文书,就把东坡五花大绑,即刻押解回京。妻子王闰之带着全家老小,从后堂追赶出来,哭成一片。东坡突然想起从前和妻子讲过的一个故事:宋真宗时有一位隐士杨朴,有人向朝廷举荐他善于写诗,真宗召见他,让他当场做诗。杨朴推辞说不会,真宗就问,你这次进京有人写诗为你送行吗?杨朴回答说:“只有为臣的老妻写了一首绝句:‘且休落魄贪杯酒,更莫猖狂爱咏诗。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真宗听了,哈哈大笑,知道他志不在做官,就放他回山了。东坡知道闰之一定记得这个故事,就回头对她说:“你就不能像杨处士的老妻一样,写一首诗来送送我吗?”王闰之听了,不禁破涕为笑,而东坡已转身走出州衙。

客观地说,神宗是一个有为的皇帝,只是过于峻急。他从父亲英宗手里接班的时候,还是个21岁的小伙子。那时的宋朝表面看来繁荣昌盛,实际上危机四伏。国家的财政收入平均每年在6300万到6800万缗钱之间,光是官吏和士兵的支出即达6000万,神宗时期的皇家开支是每年720万,只此三项,已经出现赤字了。还有,每年必须“赏赐”给辽和西夏50万和27.5万匹银绢,实在令神宗皇帝颇为不爽。“帝奋然将雪数世之耻”,所以,王安石变法与神宗的期望一拍即合。前期推行的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等确实有利于发展农业生产,抑富济贫,可是后来摊子铺得过大,从保甲法、保马法到改革科举制度、学校制度,短短六年即推出十项重大新政,有的没有得到贯彻执行,有的被基层官员念歪了,有的根本就是恶法。加之,王安石任用的是吕惠卿等一批反复小人,而没有人才的保障,任何事业都不可能取得成功。1074年,郏侠绘《流民图》上奏神宗,画面上的乞丐形象深深刺痛了神宗的神经。新法受挫,王安石先后两次被罢免相位,出知江宁府。虽然变法没有取得预想的成果,但作为幕后老板,神宗当然不喜欢别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即使他是当朝第一才子苏东坡。也就是说,是东坡自己撞到了神宗的枪口上。

可是,如果没有手下人的罗织,神宗是不可能读到东坡的反动诗文的。那么是谁和东坡过不去呢?是李定、何正臣、舒亶几个御史小人吗?当然不是。这个人便是历史上有名的“三旨相公”——王硅。《宋史·王珪传》:“以其上殿进呈,日取圣旨;上可否讫,云领圣旨;退谕禀事者,日已得圣旨也。”这样一个只会取圣旨、领圣旨、得圣旨的人,却是一个深谙权术的家伙,他知道宰相只有一个,而觊觎这个位子的却大有人在,当朝对他构成最大威胁的不是已经失势的王安石、吕惠卿,而是仁宗都看好的苏东坡。别看苏东坡、司马光等旧党人物现在靠边站,谁知道哪一天他们会卷土重来?为防患于未然,不如来他个斩草除根。王珪选择了苏东坡。因为司马光老成持重,绝口不言世事,而苏东坡直言敢谏,还经常借诗文讥讽朝政,所以更容易抓到把柄。果然让李定等人一嗅,立刻从东坡诗文中叼出了这样的句子:

东坡在《湖州谢上表》中说:“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里所说的“新进”,显然是指因拥护变法而得到提拔的官场新宠。

《山村》诗中说:“杖藜裹饭去匆匆,过眼青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这是说年轻的农民拿着国家发放的青苗钱进城打工,很快就把身上带的钱花光了,什么本事也没学到,却学会了城里人说话的腔调。东坡在诗中冷嘲热讽,没有一点同情心,反对救济贫民,反对变法。

还有“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是讽刺朝廷新兴律学,忽视传统儒学教育;“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是讽刺神宗实行盐禁……

在御史们整理出的黑材料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误解、曲解,无中生有,造谣生事,但也有一些确实是东坡的原意呈现。东坡后来回首往事,说这个时期“臣屡论事,未蒙实行,乃复作为诗文,寓物托讽,庶几流传上达,感悟圣意”。

用现代的语汇,东坡可称为自由知识分子,天生有一张没遮拦的嘴,爱批评朝政;有一支汪洋恣肆的笔,由着性子地“兴观群怨”;有一个独立思考的大脑,不肯囿于成见或世俗之见。这一切在今天看来也未免不犯忌,在北宋,虽然太祖规定不得以言罪人,但东坡之言已然太出格了。他成为“乌台诗案”的主角,简直是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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