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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非马

2013-06-12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惠施在庄子家住了五日,那惠施的车夫按照约定来接惠施回濠州城。 惠施便与庄子告别,说自己已在濠州定居,以后还会时常来拜访老朋友的,也欢迎庄子到濠州来玩。临行,又要给庄子留下一些银两。庄子推辞不要。 惠施笑道:“你就别客气了,我说过的,要给你买几斤肉,补补你那胃亏肉。你就收下吧。”庄子不再推辞,收下了钱,心中想道,可以用这钱给学生们买点儿文具,省得老在沙盘上 写字……

 

又过了些日子,地里的玉米熟了。庄子想念老朋友,便带了一筐老玉米,搭村里乡亲的牛车,到濠州城看望惠施。

惠施在一座小院居住。庄子走进院子,就见一棵梧桐树下,惠施正和一人坐在那里高谈阔论。

见了庄子,惠施起身招呼道:“哪阵风把贤弟吹来了?快请坐。”

庄子道:“我来看看你,给你带来些新摘的玉米尝尝。”

惠施从庄子手中接过筐,看看那黄澄澄金灿灿的玉米,笑道:“好呀,又有刮肠减肥的东西吃了。难为贤弟大老远送来。”便叫夫人从屋里出来,见过庄子。

惠施让夫人端上茶来,又让夫人即刻下厨,把玉米煮了。夫人让庄子好坐,自己笑吟吟去了。

惠施介绍先来那人与庄子认识。

那人道:“原来是庄先生。我曾听说过先生对赵王说剑的事,对先生的辩才十分佩服——想不到今日得见先生,真是三生有幸。”

庄子道:“就别提那档子事儿了,真是不好意思。敢问先生是……”

那人道:“在下公孙龙,现做着赵国平原君的门客。”

惠施在一旁说道:“公孙龙先生是天下有名的辩才,说出话来,那可真叫滴水不漏,让你无法反驳。我给你说一个他的故事吧。前几年,秦国曾与赵国约定:‘秦国欲有所为,赵国助之;赵国欲有所为,秦国助之。’没多久,秦国兴兵攻魏,我便请求赵国相救。赵王也同意了。那秦王知道后,便派使者责备赵王背约。赵王不知如何应对,便问平原君。平原君又问公孙龙先生。公孙龙先生便说道:‘赵王也可派使者去责备秦王,就说赵欲救魏,而秦王却不帮助赵,这不是背约吗?’公孙先生一番话,化解了赵王的尴尬,赵国理直气壮救魏,那秦王只好退兵……”

公孙龙谦虚道:“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惠施对庄子说道:“公孙先生常有惊人之论,这不,适才又给我说了几个,我正在和他辩论呢。正好你来了,一块儿辩论辩论。”

庄子笑道:“我笨嘴拙舌的,哪会辩论。你们接着辩吧,我喝茶。”说着,端起了茶碗。

惠施道:“也好,你就做裁判,看他说得有无道理。”

惠施与公孙龙又开始论战。

惠施道:“你说‘白马不是马’,有何依据?”

公孙龙道:“马这个词儿,是用来称呼形体的。白这个词儿,是用来称呼颜色的。说白马,是说某物是白的东西,而说马,是说某物的形体。颜色和形体不是一回事儿,所以,白马非马。”

惠施道:“白马白马,不管颜色如何,它总归是马,为什么说它不是马呢?”

公孙龙道:“要一匹马,黄马、黑马都可以算数。要一匹白马,黄马黑马就不可以算数。如果白马是马,就不能解释要马时,黄马黑马时而算数,时而不算数这个问题了。有黄马黑马,可以算是有马,但不可以算是有白马。白马不在马的范围内。所以,白马不是马,再清楚不过了。”

惠施道:“认为马有颜色就不是马,而天下没有无颜色的马,那么,天下不就没有马了吗?”

公孙龙道:“马本来是有颜色的,因此才有白马。如果马没有颜色,那么就只有马而已,怎么会有白马?所谓白马,是马和白的结合。马既和白结合了,还算是那种‘没有颜色’的马吗?所以我说白马不是马。”

惠施道:“照你的意思,只有当马未和白结合时,才是马,白未和马结合时,才是白。马和白相结合,只好称作白马,不好称作马。这是用白和马两个不相结合的词儿给相结合的‘白马’作名字,是不行的。可见,白马非马站不住脚。”

公孙龙道:“你认为‘有白马就是有马’,如果说‘有白马就是有黄马’,可以吗?”

惠施道:“不可以。”

公孙龙道:“好了,你认为‘有白马就是有黄马’是不对的,而你坚持认为‘白马是马’,那么,你就是在说‘有马就是有黄马’。而你已经说了这说法不对,现在你又认为‘有马不是有黄马’,这是把黄马同马区别开来了。也就是说‘黄马不是马’。黄马不是马,却又说白马是马,这真是飞鸟入了池,棺椁分了家,典型的逻辑混乱!”

惠施给公孙龙绕糊涂了,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惠施夫人端着煮好的玉米来了,说道:“你们别光顾掐了——来,吃玉米。”

她给每人一只香喷喷的玉米,堵住了男人们的嘴。

惠施啃完了玉米,对庄子说道:“你老弟也来说两句,这白马非马,到底讲得通讲不通?”

庄子咽下一口玉米,不正面回答,却问公孙龙:“我见院门口拴着一匹白马,可是先生的坐骑?”

公孙龙点头。

庄子又问:“我方才进城时,见城门口有人征费——凡骑马者要交过城费。先生可是免交了这费?”

公孙龙道:“免交?一个子儿也不得少。真是苛捐杂费,莫名其妙。”

庄子笑道:“既然白马非马,你又为何要交这马费呢?”

也不知是给庄子说住了,还是吃玉米噎住了,公孙龙直翻白眼,说不出话来。

一边,惠施哈哈大笑:“驳得好!驳得好!”

公孙龙嘿嘿笑着,自找台阶说道:“我这是哲学问题,哪值得和守城卒较真……”

庄子认真说道:“先生的确有辩才,只是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自己落入自己设的圈套,钻不出来。 其实在我看来,任何东西,你想肯定,都能从中找到可肯定的正面;你想否定,都能从中找到可否定的负面。道路是人走出来的,事物的名称是人叫出来的。那东西为什么是那样?不为什么,本来就是那样。这东西为什么不那样?不为什么,本来就不那样。 达观的人皈依于常识,常识管用,一用就通,一通就有所得。顺应自然而不求其所以然,就叫做道。争论不休而不知是非彼此相通的道理,就是‘朝三’。什么是‘朝三’呢?这有个故事: 有一个养猴的老翁给猴子喂橡子,他对猴子说:‘早上给你们三升,晚上给你们四升。’猴子听了都发起怒来。老翁便改口道:‘那么早上给你们四升,晚上给三升,如何?’猴子们听了又都高兴起来。 其实,朝三暮四,朝四暮三,都是同一回事,哪个对?哪个不对?其间并无是非对错。而猴子们宁要朝四暮三,不要朝三暮四,不是太片面了吗?

你可以竖起自己的手指,宣称此乃手指,由此证明其他人的手指是‘非手指’。其他人也可以竖起自己的‘非手指’,宣称这才是手指,由此证明你的手指才是‘非手指’。这样你能胜过他吗? 你也可以用白马来说明白马非马,其他人也可以用白马来说明白马是马。如果各人都依自己的成见作为判别是非的标准,那么谁没有自己的标准呢?难道只有智者才有标准?愚昧的人就没有标准? 其实,从道的观点看,天地就是‘一指’,万物就是‘一马’,是非对错都是相对的。谁也不能说自己就是绝对真理的化身。 所以圣人不去评判是非,而只是客观地反映自然之道。就相对来讲,有彼此是非;就绝对来讲,没有彼此是非。消除彼此的相互对立,就是道的关键。得到了道的关键,就好像处在圆环的中间,就可以应付无穷的变化。‘是’的变化是无穷的,‘非’的变化也是无穷的,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用明静的心境去观察事物的实况,顺应自然,而不必劳神费力,非要弄出个谁是谁非,辩出个谁赢谁输。那样做,就如同用竹管观天,用锥子量地一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庄子这番话,说得公孙龙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惠施也听傻了。哎哟哟,这庄子真是不得了,了不得——他那套理论可入地登天,不分南北,四通八达,高深莫测……就我们二人的智力见识,要想理解他的理论,那可真是像让蚊子背山,蜈蚣渡河一般……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再都看庄子——庄子举着一只玉米,说:“这玉米是一个呢?还是两个?三个?说它是一个吧,它分明是两个——从颜色说,它是黄玉米,从质地说,它是嫩玉米。你也可以说它是三个——黄玉米,嫩玉米,玉米。究竟哪种说法对呢?都对,都不对,管它哪种对,我反正是要用它填肚子。这就是道,不谴是非,合乎天钧。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看二人茫然的样子,庄子叹口气,说道:“我大概说得太多了,反倒说不明白了。算了,我也不说了,咱们还是吃玉米吧。”

惠施、公孙龙早没了辩论的兴头,于是一起响应道:“好,吃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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