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儿子想当兵 小山子鄙夷地一笑：“我才不怕呢——死就死，完蛋就完蛋，枪一响，老子就死在战场上了！”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五年过去了。那牛牛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个子也快赶上庄子了。
都说“少年心事当拿云”，这牛牛近来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原来自宋王偃上台后，在国内大肆鼓吹军国主义，打着“爱国”“忠君”的漂亮旗号，煽动青少年投身军旅，在战场上博取功名。青少年涉世尚浅，加上一腔热血，极易受其蛊惑。
这日，牛牛和伙伴小山子正在河边放猪，就见一队士兵银盔铁甲，全副武装，雄赳赳气昂昂从眼前走过。队前还有鼓手号手奏着军乐。——原来这是宋王偃特意安排的节目，大镇小乡，都派这么一队士兵，每日招摇一遍，好比鱼饵，专惹逗那些少不更事的年青人上钩。
小山子看了，果然不胜羡慕，对牛牛说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驰骋沙场，威风凛凛，了却君王心中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牛牛道：“你就不怕死？”
小山子鄙夷地一笑：“我才不怕呢——死就死，完蛋就完蛋，枪一响，老子就死在战场上了！强似在这里为人放猪受穷。怎么样？咱俩都把这猪鞭扔了，去入伍当兵？”
牛牛其实也心动了，不过他另有想法：“当兵……我不想去。我想学万人敌……”
小山子道：“学万人敌？怎么学法？”
牛牛道：“听说周都的阳城，有一山，叫鬼谷，山中有一人，叫鬼谷子，是兵法大师。孙膑就是学了他的兵法，指挥齐国军队，打败了魏国的将军庞涓，名震当世……”
小山子喜道：“那我们就去找鬼谷子，拜他为师，学万人敌的兵法！”
牛牛道：“我一直想去，只是丢不下我娘……”
小山子嘲笑道：“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怎能成就大事？”
牛牛牙关一咬，说道：“这样吧，我今天回去就给家里说了，明天我们就出发。”
小山子道：“也好。那我明天就等你了——反正我是无爹无娘，说走就走，没有牵挂。”
晚上，牛牛回到家中，见了爹娘，想说，又觉得难以开口。
庄子见牛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道：“牛牛，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
牛牛鼓鼓勇气，便把自己欲去外面学兵法的打算说了说，又说道：“爹爹，我也是看你们辛苦一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孩儿想学些本事，也好供奉二位大人……”
柳氏听说儿子要去学什么兵法，不由心头火起，骂道：“什么不好学，却要去学杀人！我宁愿饿死，也不要你学这本事！”
牛牛不服气，顶嘴道：“学兵法怎么就是学杀人？学了兵法，可以保家卫国，可以以正义讨伐不正义，有什么不对？”
柳氏道：“可你知道你保卫的是谁的家？谁的国？谁是正义，谁是不正义？——反正在我看，打仗死的都是老百姓！各国打来打去，老百姓哪个过上好日子了？”
牛牛低头不说话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子这时和颜悦色地对牛牛说道：“孩子，你想学本事，这很好。孔子说他十五有志于学，你也十五了，有志于学，是好事情。你想学了本事，来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也领会你这番孝心。可学什么本事？却的确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武士，叫朱澎漫，专爱杀虎斩豹，野兽见了他，纷纷逃跑。朱澎漫好不得意。这时有人对他说：‘杀虎杀豹杀狗熊，不算大本事。真正的大本事是屠龙术。’朱澎漫听了，便一心要学屠龙术，终于找到了屠龙大侠支离益，便拜在他的门下学习。学了三年，交学费花尽了千金家产，总算学会了。朱澎漫于是周游天下，想一显身手，可走遍五湖四海，找不到一条龙！朱武士无所用其巧！
“这兵法，就如同屠龙术一样。如果世上没有战争，兵法不过是一堆废品。
“开棺材铺的，盼着天天死人。卖膏药的，盼着人人都屁股生疮。以兵法显于世的，可不就是盼着天下战争不断，硝烟四起？而战争，战争，有争才战。圣人不斤斤计较，所以没有战争。众人过于计较，所以战争频繁。 而那些掌国柄的，由于贪求土地、财宝、人民，就不断煽动战争，挑起战争，放任战争，让无辜的百姓你杀我我杀你。
“老子说过：‘用道来辅佐君主的人，是不靠武力逞强于天下的。用兵的事很快就会得到报应：军队驻扎过的地方，荆棘丛生；大战之后，必有荒年。’又说：‘兵器是不吉利的东西，不是君子应该使用的东西，不得已时才用它，最好漠然处之。即使战胜了也不应该赞美，如果赞美它，这就是以杀人为快乐。以杀人为快乐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护的。’
“那些教人兵法的，不过是如教屠龙术的支离益，为的是赚取名利。而你学了兵法，就要用于战争，你就成了穷兵黩<?xml:namespace prefix = st1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 />
牛牛道：“我学了兵法，只用于正义的战争，不可以吗？”
庄子道：“正义战争？当今天下，哪有一个国家的君主是在为正义打仗？他们都是对内榨取，对外掠夺。如果他们真是想着正义，就不要陈重兵于城下，不要集结兵马在宫前，不要用智巧去胜人，不要用谋略去胜人，不要用战争去胜人，不要怀有贪心。屠杀别国的人民，兼并他人的土地，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战争哪有正义可言？如果君主真想做点儿什么，那就顺应自然而不兴事扰民，让人民免除死亡之灾！”
牛牛听了老爹这一番话，终于明白了过来，惭愧地说道：“爹，娘，孩儿懂了：兵者，不祥之器，孩儿不学兵法了……”
柳氏高兴了，说道：“就是嘛，咱一个老百姓，本本份份靠力气吃饭，沾那些刀呀枪的做什么？岂不闻‘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打仗，都是百姓倒霉呀。”
庄子道：“牛牛，我看你还是学些实际的谋生本事吧，比如种地、打草鞋、杀猪宰牛……老辈人说得好：纵有家产万贯，不如薄技在身。一技在身，就可以自立了。就说给人理发剃头吧，虽说是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学问嘛，你也应该学一些，就学学老子的《道德经》吧，那可是真正人生的大智慧……”
牛牛打消了学兵法的念头，第二天见了小山子，就用爹爹讲过的道理劝说小山子。小山子却听不进去，说道：“你莫用大道理劝我。别的不说，当兵打仗，一可以吃兵饷，二可以立军功受赏赐，三嘛，干得好，还能当上将军，光宗耀祖……怎么都比当个猪倌，吃不饱穿不暖强！不过我也想了，学兵法太慢，太难，我也不想去学了——我这就当兵去了！”
牛牛劝说不住，看着小山子走了，心中好不难受。唉！这也是贫穷逼的，让一个好端端的少年甘心情愿去做炮灰，去在锋刃间寻饭吃……牛牛大人样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