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纽尔来到他面前说：
“铁手，扎它，把它的威风煞掉。”
“老弟，我会的，”舒里托说着朝沙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非让它跳出这场子不可。”
“铁手，要使出所有的劲。”
“为什么还不出来？我一定使足全身力气扎它。”舒里托说。
“它来了，”曼纽尔说。
舒里托骑在马背上，双脚踏着盒式的马橙。他两条腿又粗又壮，穿着鹿皮制的护甲。他双腿紧夹马的两侧，左手挽组，右手握着长矛。为了遮挡光线，他把宽边帽拽到眼睛上方。他盯着远处牛栏的那扇门。马的耳朵颇动着。舒里托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它。
牛栏的红色门开了。隔着斗牛场，舒里托定定地望着那条空空的过道。过了一会儿，公牛猛然冲了出来。冲到弧光灯下时，它的腿打了一下滑，之后又疯一般地狂奔过来，动作轻快敏捷。这头公牛很安静，只有在奔跑过来时鼻子呼气时发生一些声音。公牛因为从黑暗的畜栏里解放出来，很是高兴。
坐在第一排位置上的有一名来自《先驱报》的后备斗牛评论员。他有些厌烦，俯下身子，往膝盖前面的水泥墙壁上潦草地写着字："42号公牛冈巴涅罗，黑种，以每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出场了，它气喘吁吁地……”曼纽尔倚靠在围栏上。他看着那条公牛。吉卜赛人见到他挥动手臂，便立刻拖着风衣飞跑出来。公牛低着脑袋，翘着尾巴。它转了个身，疯狂地冲向披风。吉卜赛人到处跑动，忽左忽右。当公牛发现他从自己身旁跑过时，便不再管那披风，径直冲向他。吉卜赛人飞快地奔跑着。当公牛把角往围栏的红色板壁上撞时，吉卜赛人从板壁上跳跃了过去。公牛很鲁莽地抵了两回，但都抵到了木板上。
那位《先驱报》评论员点着一根烟，然后将火柴抛到牛的身上。他往笔记本上写道：“公牛长得健壮、块头很大，掏现钱买票的观众们一定会感到满意的。冈巴涅罗试图切入斗牛士的地盘。”
当公牛用力冲撞板壁之时，曼纽尔大步来到硬质的沙地上。从眼角余光里，他可以看见舒里托正骑着白马，呆在圆形斗牛场左侧大致四分之一处的围栏旁边。曼纽尔两只手分别提起披风的一个褶层，并将它紧贴着胸口高举着。“嘿！嘿！”他冲着公牛大叫着。公牛回转身，把身体用力往板壁上一撞，好像是要借助这股劲儿发动猛攻。他朝着披风奋力冲去。见公牛冲来，曼纽尔就势向旁跨出一步，旋转脚跟，把披风急速地在公牛牛角前挥动。当他停止挥动后，又和公牛面对面了。他仍然将披风紧贴前胸高举着，和刚才的姿势一样。当公牛又冲过来时，他再一次旋转脚跟。他每挥动一下，观众们就大声呼喊一阵。
他接连着向公牛挥动了四次披风，如同汹涌翻滚的巨浪一般。他挥动披风时总能逗得它转身冲向他。当他挥完第五次时，他把披风搁在臂部。随着脚跟的转动，披风就仿佛芭蕾舞蹈演员的裙子似的飞舞着，逗引着公牛在他四周转来转去。他闪身让开一步，这样公牛便和骑着白马的舒里托正面相对了。公牛朝前走去，稳稳地站在那里，白马朝向公牛，耳朵前伸着，嘴唇有些抖动。舒里托的帽子遮着眼睛。他向前俯着身体。长矛夹在腋下，向身体前后伸出，一半向下倾斜，构成一个锐角，三角铁矛尖指向公牛。
《先驱报》后备评论员边抽烟边观看斗牛。他写道：“斗牛老将曼纽尔设计的这套绝招受到观众的欢迎。在他以与贝尔蒙特极为相似的风格结束时，老观众们发出了热烈的喝彩。现在，骑马扎牛的一场开始了。”
骑在马背上的舒里托，估算着矛尖到公牛之间的距离。这时，公牛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他冲去，目光注视着马的前胸。‘仑低头要去挑马，但舒里托把长矛尖扎到了它肩部那块向上隆起的肌肉当中，鼓起浑身的劲儿扎下去。与此同时，他回拉左手，白马便前蹄腾空。他向右扭转白马，同时朝下方推公牛，让它从马腹下面安稳地穿过。白马浑身打着颤，四蹄落地了。埃尔南德斯挥动披风逗弄公牛，公牛朝他的披风猛冲过去，它的尾巴擦到了白马的胸口。
埃尔南德斯斜转身奔向另外一个长矛手，用披风将它引走。公牛被他挥动的披风镇住了。它与马及骑马者正面相对的时候，他自己抽身后退。看见马之后，公牛即刻冲了过去。长矛手将长矛扎向公牛。长矛滑过牛背，牛冲了起来。马吓坏了，腾空跳跃，使得长矛手一半身子跌出了马鞍。他又扎了一枪，仍然没有扎中牛，于是跌落到左边。马挡在他与牛之间。马被牛挑起，受了伤。牛的角扎进了它的肚腹。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长矛手用靴子瑞开马，将自己解脱出来。他在地上躺着，等别人将自己抱着拖走，然后再站起来。
看见倒下的马被公牛抵着，曼纽尔并不在意。长矛手保住了性命，他就用不着着急了。况且，使这种水平的长矛手担惊受怕一次，不是什么坏事。他在下一次时就能挺得时间长一些。这长矛手真是不怎么样！
他望着沙地那边的舒里托。舒里托离围栏不远。他的马直挺挺地站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