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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2)

2013-08-04 来源:故事会 作者:爱伦·坡 查看评论

对于刚刚细细道来的这一令人惊心动魄的事实,即便良心上无法自圆其说,于理说来倒也稀松平常得很,但是,在我心灵中,总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无法摆脱那猫的幻象的纠缠。这时,我心里滋生出一股说不清是不是悔恨的模糊情绪。我甚至后悔害死了这只猫,因此,我就在经常出入的下等场所中,到处物色一只外貌多少相似的黑猫来做填补。

有一天晚上,我醉醉蘸地坐在一个下等酒寮里,朦胧之间,我注意到一只盛放金酒或朗姆酒的大酒桶,这是屋里主要一件家什,桶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我刚才一直目不转睛地盯了大酒桶好一会儿,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及早看出上面那东西的样子。我走近它,用手摸摸。原来是只黑猫,长得很大,个头跟普鲁托完全一样,除了一处之外,其他处处都极相象。普鲁托全身没有一根白毛,而这只猫几乎整个胸前都长满一片白斑,只是模糊不清而已。

我刚摸着它,它就立即跳将着,“咕噜咕噜”直叫起来,身子在我手上不停地蹭着,表示承蒙我注意而很高兴。这猫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于是,我当场向店东要求买下,谁知店东丝毫不知晓这猫的来历,而且也从没见到过,所以也没有开价。。

我继续搭着这猫,正准备动身回家,这猫却流露出要跟我走的神情。我就让它跟着,一面走,一面不时弯下身子去摸摸它。这猫一到我家就变得很乖起来,一下子就博得了我妻子的欢心。

至于我嘛,不久就对这猫厌恶起来了。这正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知道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它对我的眷恋如此明显,我见了反而又讨厌又生气。渐渐地,这些情绪竟变成深恶痛绝了。

我尽量避开这猫,正因心里感到羞愧,加上回想起早先犯下的残暴行为,我才不敢动手欺凌它。有好几个星期,我一直没有打它,也没粗暴虐待它。然而,久而久之,我就渐渐对这猫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了,一见它那副丑相,我就象躲避瘟疫一样,悄悄地溜之大吉。

不消说,使我更加痛恨这畜生的原因,就是我把它带回家的第二天早晨,看到它竟同普鲁托一个样儿,眼珠也被刻掉了一个。可是,我妻子见此情形,反而更加喜欢它了。我在上面说过,我妻子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我原先身上也具有这种出色的美德,它曾使我感受到无比纯正的乐趣。

尽管我对这猫如此嫌恶,它对我反而越来越亲热。它与我寸步不离,那鼓拧劲儿,真是难以理喻。只要我一坐下,它就会蹲在我椅子脚边,或是跳到我膝上,在我身上到处撤娇,实在讨厌。我一站起来走路,它就缠在我脚边,差点儿将我绊倒;再不,它就用又长又尖的爪子钩住我衣服,顺势爬上我胸口。我虽然恨不得一拳揍死它,可是这时候,我还是不敢动手,一则因为我想起自己早先犯下的罪过,而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索性让我说明吧—我对这畜生害怕极了。

这层恐惧倒不是生怕皮肉受苦,可是要想说个清楚倒也为难。我简直羞于承认—唉,即使如今身在死牢,我也简直羞于承认,这猫引起我的恐惧竟由于可以想象到的纯粹幻觉而越来越厉害了。我妻子不止一次要我留神看这片白毛的斑记。想必各位还记得,我上面提到过,这只怪猫跟我杀掉的那只猫,唯一明显不同的地方,就是这片斑记了。想必各位也还记得,我说过这斑记虽然大,原来倒是很模糊的,可是逐渐逐渐地,不知不觉中竟明显了,终于现出一个一清二楚的轮廓来了。许久以来,我的理智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竭力把这当成幻觉。这时,那斑记竟成了一样东西,我一提起这东西的名称就不由浑身颤抖。正因如此,我对这怪物特别厌恶和惧怕,要是我有胆量的话,早把它干掉了。

我说呀,原来这东西是个吓人的幻象,是个恐怖东西的幻象—一个绞刑台!哎呀,这是多么可悲,多么可怕的刑具啊!这是恐怖的刑具,正法的刑具!这是叫人受罪的刑具,送人死命的刑具呀!

这时,我真落到了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的地步了。我若无其事地杀害了一只没有理性的畜生。它的同类,一只没有理性的畜生竟对我—一个按照上帝形象创造出来的人,带来那么多不堪忍受的灾祸!哎呀!

无论白天,抑或黑夜,我再也无法安宁了!在白天里,这畜生不让我有片刻的安宁;到了黑夜,我时刻从无法言明有多可怕的噩梦中惊醒,总看见这东西朝我脸上喷着热气,我心头永远压着这东西的千钧棒,丝毫也摆脱不了这个具体的梦魔!

身受着这般痛苦的煎熬,我心里仅剩的一点善性也丧失殆尽了。邪念竟成了我唯一的内心活动,转来转去都是极为卑鄙鲤tk的邪恶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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