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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占有(2)

2013-07-31 来源:故事会 作者:格雷厄姆·格林 查看评论

她看了那信,说道:“你知道,我可以理解她那种感情,可怜的若瑟芬。你要把它撕掉吗?亲爱的。”

“你还以为我会怎样处置它?留下来,收辑成一本她的书信集吗?”

“这样讲有点不太仁慈吧?”

“我对她不仁慈,朱丽娅,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过的那些岁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我可以让你看看伤疤:当她发怒时,她把烟头在我身上到处乱捻。”

“亲爱的,她发觉她在失去你,所以绝望,这全是我的错,这些疤痕,它们每一个都是我的错。”他看得出她眼中那种有趣的思索,总是得出同样的结论。

才过了两天,第二个定时炸弹又爆炸了。当他们起床时,朱丽娅说:“我们真该调转一下床垫了,我们俩都跌进中间那类似洼洞的地方了。”

“我没有注意到。”

“有好些人是每礼拜调转一次床垫的。”

“是啊,若瑟芬常常这样做。”

他们掀起了床单,开始调转床垫,放在弹弓垫上是一封给朱丽娅的信,卡特先看到它,想一把将它拿走,但朱丽娅已看到它了。

“那是什么?”

“当然,又是若瑟芬啦。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很多信,足够成一卷了。

我们得把它们像乔治·艾略特书信集那样交由耶鲁出版社编辑成书。”

“亲爱的,这封是写给我的,你打算怎样处置它?”

“秘密地毁掉它。”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有秘密的。”

“我可不把若瑟芬也算在内。”

她第一次在打开信前犹疑不决了。“放一封信在这儿实在有点儿古怪,你以为它是偶然落在这里的吗?”

“我认为绝非偶然。”

她看了那封信,并把它递给他。她松了口气说:“啊,她解释了为什么了,真的是很自然的。”他看那信:亲爱的朱丽娅,我是多么希望你是在晒着真正的希腊的阳光。

别告诉菲利普 (哦,当然,你现在还不会有隐私),但我从未去过法国南部。总是那么凛烈的北风,吹干了皮肤。我真高兴你不用在那儿受苦,我们常常计划如果抽得出时间就到希腊去,所以我知道菲利普是很快活的。我今天来拿一张速写,想起床垫至少有半个月没调转了。你知道,最后那几个礼拜我们还生活在一起的,我们都很心烦意乱。不管怎样,想到你从莲花群岛回来,第一晚就发现床上高低不平,这使我难以忍受,所以我为你调转了床垫。我建议你每个礼拜都调转一下床垫,否则中央会弄成一个洼洞的。另外我已挂上了冬天的窗帘,将夏天用的送到布济姆普顿路一百五十三号的洗衣店去了。爱你。

若瑟芬

“你应该还记得,她曾写信给我说过,在纳波内曾有过良辰美景的时光,”他说,“那书信集编辑可以加上一条注释作互相参证了。”

朱丽娅说:“你真有点儿铁石心肠,亲爱的,她只不过是想帮忙罢了,否则,我真不知道窗帘或床垫的事呢。”

“我想你准要写一封亲切的回信给她,里面全是些主妇的废话。”

“她已等了好几个礼拜,想得到回信了,这可是一封很久以前的信呢。”

“我可是在想还会有多少封这种旧信在等着冒出来呢,老天啊,我要把全屋搜完又搜,从阁楼一直搜到地下室去。”

“我们不必吧。”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你是言过其实,小题大做。你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害怕若瑟芬似的。”

“哦,见鬼!”

朱丽娅一扭身走出房间去了,他没法工作。那天晚些时候,又一个炸弹爆炸了。当然并不严重,但已使他情绪很差。他想找国外电报和电话号码,发现号码簿第一卷插有一页按字母次序排列的号码,是用若瑟芬的打字机打出来的,其中那个“0”字常常打不清楚,这是一整张他最常用的电话名单。跟在哈罗德家的电话之后,有他的老朋友约翰·休士的,还有最近的电召出租汽车站、药房、猪肉店、银行、洗衣店、水果蔬菜店、卖鱼店、他的出版商和经纪人、伊利莎伯雅顿化装品店和当地的美发店等等的电话号码。末后这一项下面还加了注 (注:请记住,相当可靠并且非常便宜)。他这时才开始留意,她们两个名字的字首都是J字。

朱丽娅看到这份电话名单,就说:“她真是个天使般的女人。我们把这名单钉在电话旁边吧,它真是太完整了。”

“在她上一封信的那种挑拨离间之后,我真不敢想象她还有什么别的鬼主意。”

“亲爱的,那不是挑拨离间,它只不过是实事求是的表白罢了。如果我不是稍有点儿钱,说不定我们也会在法国南部呢。”

“我想你不会以为我跟你结婚就是为了要游希腊吧?”

“别那么笨,你根本对若瑟芬毫不理解,总是把她的好意加以歪曲。”

“好意?”

“我想是一种罪恶感作怪吧。”

这以后,他真的开始了一番大搜索。他打开香烟盒、抽屉、档案柜,搜过所有留在家里的西装袋,他打开电视机柜的后板,掀起抽水马桶的蓄水箱盖,甚至连厕所纸也另换一卷 (换一卷新的比解开整卷容易些)。当他搜查厕所时,朱丽娅走来看着他,一点也不同情。他搜过窗帘上的木框。(谁知道送了窗帘去洗后还会有什么古怪?)他把他们的脏衣服从篮子里倒出来,以防漏看了篮底会有什么。他手脚着地扒在厨房地上,看过煤气炉底,这次他终于找到有一片纸卷着煤气管子了,他不由得胜利地大叫一声,但它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防漏员留下的废纸罢了。下午的邮差插信进信箱,朱丽娅从客厅里喊他:“哦,真好啊,你从来没告诉我你订了法国的时装杂志。”

“我没订。”

“对不起,在另一个信封里有张圣诞卡一类的东西,这本是赠阅的,赠阅人是若瑟芬·赫斯多·钟斯小姐。我只能说她太好了。”

“她卖了一套设计给他们,我不要看!”

“亲爱的,你真孩子气,你以为她会停止不再看你的书吗?”

“我只求她不要再来理我们,哪怕几个礼拜也好,这要求并不过分嘛。”

“亲爱的,你有点儿太利己主义了。”

那天傍晚,他觉得安静和疲惫,但心里倒也轻松了一点,他搜索得十分全面,在吃晚饭的当中,他记起结婚礼物还包着放在那儿,因为没地方还未拆开,但他仍一定要去看清楚它们仍然打着包,没有打开,才放了心。他知道若瑟芬不会使用螺丝旋子,怕弄伤手指,而且她怕锤子。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安静的相对安静的夜晚了,那是一种脆弱的安宁,他们都知道任何时刻只要用手一碰,它就会改变的。他引用一句诗对她说:“我今晚平静得有如老年。”

“谁写的诗句?”

“白朗宁。”

“我不懂白朗宁,你念些给我听吧。”

他喜欢大声朗读白朗宁的诗,他有一个念诗的好嗓子,这正是他的无伤大雅的自我陶醉的本事,“你喜欢它吗?”

“是的。”

他警告她道:“我过去常念诗给若瑟芬听呢。”

“关我什么事?我们是没办法不做某些相同的事的,亲爱的,我们可能吗?”

“这儿有一些是我从来不念给若瑟芬听的,即使是我爱她的时候,它也是不适合的。我们过去那段爱情是不持久的。”

他开始念起来:

我知道得多清楚我要做什么

当漫长的秋夜来临之际……

他自己深为自己的朗诵所感动,他从来没有象在这一刻那样深爱着朱丽娅。这儿是家,没有了她,这儿岂不只是一间旅舍了。

……我现在将说话了,

不再望着你坐在那儿

就着火光读书,那眉毛

和那心灵的小手插进了它,

我的心无言沉默却知道怎么办。

他真希望朱丽娅真的在读着书,不过那样的话,她就不可能以那样崇拜的样子听他诵诗了。

……如果两个生命结合,那将会有疤痕。它们是一个又一个,还有一个隐约的第三个:一个接近一个已是相距太远了。

他翻过一页,这里有一张纸,(如果她将它装上信封的话,他应该在读诗之前就发现它的)上面又是那黑色而工整的笔迹:亲爱的菲利普,我只是在你我最喜欢的书的书页中向你道一声晚安。我们真走运,以这种方式来了结我们的爱情,有着共同的回忆,我们永远是有着一点儿接触的。爱你。

若瑟芬

他把那书和那张纸扔在地板上,说道:“这母狗,这该死的母狗!”

“我不准你用这样的粗话骂她,”朱丽娅带着令人吃惊的力量说道,她捡起那张纸看完了它。

“这有什么不对?”她问道,“你憎恨回忆吗?那我们这段日子将来回忆起来会是怎样?”

“可你还看不出她耍的鬼把戏吗?你不明白?朱丽娅,你是个傻瓜吗?”

那晚他们躺在床上,背对着背,甚至连脚也不相碰,这是他们回家以后第一晚没有亲热,而且都睡得很少。第二天早晨,卡特在最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封信,他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它呢!它就写在他常用来写小说的还未用过的单行稿纸上,它是这样开始的:“亲爱的,我肯定你不会介意我仍用这旧称呼来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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