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偏僻的假山背后,他无声无息地落下地来。
后宫中法度森严,一片安静,虽不知霹雳皇帝此时又在何处,但想来摇光、商归心他们还未动手……或者至少还没被发现。
“花”忧心忡忡,发现自己最大的问题居然是不认路……潜行走了十几丈都不怎么见人,于是索性在官内一条主道上死等,过了片刻,终于走来了一个宫女。
宫女岁数不大,怀中抱着一本书,正走得慌慌忙忙。
“赶上了、赶上了、赶上了!唉,你要书要得这么急,是赶着投胎吗?害得书坊的先生抄得吐血,我连晚饭也没吃,现在好饿。我都奇怪了,陛下那么宠你,白天晚上常在你的宫里,你不好好想着陪君伴驾,整天就知道看书!也不知你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
“花”隐身在树影中,那宫女从他身边经过时,忽然道。
她一个人走路,忽然开口说话,一说就说了这么长一串,十分突兀。声音飘散到夜空中,说到最后,她也终于听见了。一吃惊,站住了。回头一望,又道:“没人呀,难道是我在自言自语?”
字字清晰,她果然是在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中所想的话。
宫女吓了一跳,叫道:“有鬼!”稍稍一顿,又道,“咦,刚才那声是我叫的,还是我的自言自语?啊!我又在说话了!”
她像是一个没底儿的袋子似的,不住地把心里在想的话,都清清楚楚地“漏”了出来。宫女又惊又怕,一手捂着嘴,拼命跑开了。
“哎呀,我这是得了什么毛病?为什么我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糟了,现在又在说,居然一直说,啥时候是个停?我见到小红那个小婊子我俩还不得打起来……”
奔跑中,一朵花从她的肩头飘落。花分两瓣,宛如一双厚唇,飘落的那一瞬间,她的自言自语终于结束。那正是能将常人心里话直接导出的异花“解语”。
“花”从道旁的阴影中踱出,微笑道:“原来你的主人会一直陪着皇帝吗?那就劳烦你来给我带路了。”
紧跟着那小宫女,“花”蹑足潜踪,不一刻,来到一座宫苑。
官门紧闭,上方朱红的匾额上大书三个金字:万寿宫。门前两个威猛的侍卫交戟而立,远远地望见宫女,已经呵斥道:“小玉,你来得这么迟,要死了!”
小宫女举起手中的书本,叫道:“快回禀明妃……”
侍卫早已得到明妃的关照,知道别的人是“不许放入”,这宫女却是“耽误不得”,连忙拉动门边的牵绳,摇响了宫内的铜铃。
小宫女松了口气,在宫门前喘得腰也直不起来。正在狼狈,宫门一开,已有一位身着霞帔的丽人走了出来。
“书到了么?”
“回娘娘,已经到了。”那小宫女连忙将书奉上,道,“那作者拖泥带水,写写删删,反复推翻,一直到下午才交了稿。书坊里的先生抄得手都要断了。”
“没关系,长夜漫漫,总算有得看!”
那明妃喜上眉梢,捧了书回去,“咣当”一声,又把门关了。
“花”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却已经惊呆了。
灯火掩映,那“最受皇帝宠爱”、“日日陪君伴驾”,不久前还因之大赦天下的明妃,不是小贺日思夜想的柳姑娘又是谁?
一瞬间,“花”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直以来,他和蔡紫冠对傅山雄的不信任,在这一刻,忽然间就几乎已经坐实了。柳姑娘为什么会入宫,并且成为皇帝的宠妃?这一切如果没有傅山雄在背后推动,怎么可能发生?
小贺那么崇拜他,那么信任他,可是傅山雄就这么践踏一个少年的真心,又岂能让人相信他的正义呢?
“花”藏在宫墙的阴影中,想到小贺终将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不由满心凄凉。
而就在这时,皇宫的东北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大喝道:“有刺客!抓刺客!”
2
在镇国将军府,傅山雄吃下三颗尸珠后,突然逃走——
这简直比他一招就毁天灭地,把蔡紫冠他们打个灰头土脸、人仰马翻、永世不得超生……还令他们意外。
“喂等等……喂站住啊!”蔡紫冠大叫道,肃杀气氛一扫丽空。
他起身便追,杜铭、花浓、小贺反应过来,也紧随其后。
他们冲进撄锋堂,马上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傅山雄进来后撞破后壁逃走,墙上赫然只留了一个正在奔跑中的人形破洞。那破洞显然与傅山雄撞墙那一瞬间的姿势严丝合缝,蔡紫冠等人虽然都比傅山雄瘦小,但摆不出那样的姿势,也便无法通过。
蔡紫冠运起土遁术,一穿而过。后面三人却给堵住了,杜铭脚下一顿,却被小贺在后面推了个踉跄,不由勃然大怒。起手一刀,将墙上再打个大洞,却已又耽搁了一步。
出了破壁,立刻便可看见,傅山雄在前面闷着头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