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忽然泛起了一丝轻微的震动。
然后,好像被刀划过,距离地面五尺的空间处,忽然裂并了一道笔直纤细的口子。
正在看书的蔡紫冠愣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
那道口子豁然一张,原来是一张凭空出现、有着薄薄嘴唇的大嘴。
——那像是……百里清用“天狗牙”所制造出来的虚无之口?
蔡紫冠的瞳孔遽然收缩。
“啪嗒”一声,有一样东西从那大嘴中滚落。
大嘴吐出那东西后,抖动了一下,仿佛心有不甘似的,终于消失在空气中。
借着明亮的晨曦,蔡紫冠定定地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
苍白的、瘦削的、骨节分明的青年男子的手。断腕处鲜血淋漓,刀口却平滑干净,一眼便知道,是由极快的宝刀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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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一声鞭响,三匹快马风驰电掣,猛地冲入辛京城门。
辛京城,雄州要塞,大臧国首府,天下第一名城。青色的城墙高可摩云,宛如一方石印,端端正正地盖在九州的正中心,印下九州气数。
初冬时分,天色阴霾,一阵劲风刮过,城头上蔫蔫的旗帜,骤然被扯得笔直。
“等等……小贺将军?”几个守城的士兵没精打采地靠在城门里,听见蹄声,才要阻拦,却又看清了当先一匹马上身背双剑的少年,迟疑了一下。
“让开!”小贺厉声大喝,一鞭扫过,已在一个士兵脸上重重地抽了一记。
几个土兵狼狈地让开两旁,有点无奈,却也不多计较。镇国将军府的小贺恃宠而骄、脾气很大,他们一向是知道的,挨了打,自然也只有认了。
可小贺这时血灌瞳仁,气急败坏,却是为了朋友。
在他身后的两骑,锦衣玉冠的是近来名满天下的蔡紫冠,花衣妖艳的则是盗墓四大贼王中的“花”。两天前,他们还在孚州海天会分舵盘桓,探究海天会会长罗英的死因。可是忽然间,蔡紫冠的面前出现了一只由天狗牙送来的断手。
——苍白的、修长的、筋骨极为有力的断手。
——那是……百里清的手。
毫无疑问,百里清出事了!在辛京,在镇国将军傅山雄的地头上,他出事了。而且所出的事情严重到,他不远千里地为蔡紫冠送了一只自己的断手来。
——是示警?是求救?还是他自知必死,让他们为他报仇?
——能把他逼到这一步,那是什么样的危险?
蔡紫冠、“花”和小贺再也按捺不住担心,这才快马加鞭,两天两夜赶到辛京。
笔直宽阔的街道,通往辛京中心。
出乎意料的是,街上行人寥寥,一片空旷,远没有名扬天下的繁华盛况。街道两旁似乎曾是很大的集市,如今却只剩两排破破烂烂的支桌和几张用砖头压着的草席。路上偶尔有人走过,也都是笼袖缩颈,暮气沉沉。
蔡紫冠和“花”对视一眼,神色严峻。
在第一个岔路,小贺勒马站住:“辛京的医馆很多,直走是天正大道,从这往右是福佑街,再往前可以左拐,是承平街。每条街上都有不少医馆,他们有可能见过百里哥!”
百里清是带玉娘赴京求诊期间出了事,所以蔡紫冠一行要找他们的下落,便要从医馆开始。
“要不然你先回将军府去。”蔡紫冠沉声道。
“不行!我要先确定百里哥的安全!”小贺一口回绝。
三个月以来,这孤傲的少年和蔡紫冠一行辗转九州,出生入死,不知不觉就已经将他们当成了朋友。少年心性如同烈火,一旦交了朋友,立刻已是肝胆相照。尤其百里清深沉果敢,更是颇得他的青眼。
“可是你……”
“时间紧迫,小贺是得帮忙!”忽然“花”在一旁笑吟吟地插话,截断了蔡紫冠,“我们分头找。蔡紫冠你走天正大道,我走右边,小贺走左边的承平街。无论找到找不到,天黑之前,我们还在这里会合,然后一起去将军府!”
“将军府直走就是!”小贺补充道。
“会合后一起去!天黑之前,不见不散。”“花”微笑着,却又强调一句。
小贺笑嘻嘻的,显然还没听出什么,蔡紫冠却一阵心烦意乱。镇国将军傅山雄虽然就是雇佣他们拔除尸王的大老板,但他城府深沉,善恶难辨。如今百里清已在辛京出事,而在海天会的分舵时,他们也已经探得,罗英死时傅山雄也在现场。
巧合接二连三,他与“花”其实都已有些戒备,也因此“花”的部署其实颇有深意。
——如果他们与傅山雄反目,那对傅山雄忠心耿耿的小贺,是敌是友?
“花”将小贺留下,便是要向傅山雄保守他们入京的秘密,也保护小贺不受伤害。按理来说,蔡紫冠也早该想到,可是他现在实在太烦躁了,实在不愿再去操心其他,因此一听“花”话音落地,立刻一言不发,催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