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你也治了不少人了，咱们钱也赚够了，这片竹林也被你毁得差不多了，还不走？你别忘了，算命的胡瞎子常说，犀死角、凤死翎，特异之人，早晚死于特异之事。你的“苦竹余生”虽然厉害，但小心早晚害死你。”
“神通哪有那么吓人？我看会神通的好像个个都不是坏人，你看我不坏吧？百里清其实也不环。我估计好人有好报，神通大概是老天爷赏给好人的本事。”
“那我咋没有。”
“你不是好人呗！”
童子气得扔出一根鸡骨头，被孙苦竹随随便便地挡开了。
“还差一点，我在辛京还不够有名。”孙苦竹说到这里，不知不觉地严肃起来，“我跟我爹说，我会成为辛京城最有名的大夫。现在辛京的老百姓差不多都认可我了，可是城里这些大夫却个个都看不起我，还说我是神棍。他们砸了我七八次摊子，这个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偏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辛京城里，没有我孙苦竹治不了的人！”
说到得意处，孙苦竹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原来百里清和嫂子一直要不着孩子……幸亏遇到了我啊，有了我，还不是想要几个就有几个？今天晚上，他们就忙活去吧。”
想到水蛇腰和那美妇人的旖旎春光，一大一小两个混混不由“嘿嘿”坏笑起来。
“孙先生是在这里么？”茅屋外忽然有人问话。
正吃到尾声的两人愣了一下，看看天色，也已经过了子时了。童子没好气地跳起来，叫道：“什么时辰了？孙先生晚上不出诊！”
可是“咔”的一声，茅屋的房门却被人一把抓着，整个卸了下来。
黑洞洞的门窟窿里，一个人已经一弯腰走了进来。
茅屋虽然不华美，却也建得极为宽敞，一扇门足有八尺多高。那个人居然要弯腰进入，足见其高大。孙苦竹被他随手摘门的力气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恍惚间，已觉得像是一座山，黑魃魆地压了下来。
总有病人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大，一个伤风感冒也大惊小怪。孙苦竹刚当上医生那两年，时常被人晚上求医，弄不好一个月也睡不到一个囫囵觉，因此后来才立下规矩，一旦收诊，便决不再看，也学会了虚张声势，和病人们无赖对无赖。
“谁让你进来的！”孙苦竹一声怒喝，跳将起来。
“孙先生，听说你什么病都能治。夤夜到访，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帮不了忙！”看见来人虽然力气大，但言谈还算客气，孙苦竹登时有了底气，“我晚上不看病！”
“我等不了明天。你有神通？”
“我没神通！”
孙苦竹一句一句地顶过去，那个人低下头，忧郁地看着他。
仔细一看，原来这个人有铁铸一般宽厚的肩膀，和一张石刻一般的脸。
他认真地看着孙苦竹，然后一伸手，抓住了旁边的童子阿彪。
“砰”的一拳，他打在了阿彪的胸口上。
“啊……”阿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口里喷出血来。
孙苦竹完全没反应过来，彻底傻了。
“这一拳，我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来人道，“其中有两根已经刺进他的肺叶，你要是没有救他的本事，就看着他死吧。”
他那冷静的语气，简直比什么要挟都令人透骨生寒。
孙苦竹的酒一下子醒了，连忙扑到童子身边，伸掌一拍——
茅屋外，一棵竹子“嚓”的一声，折断了。
阿彪咳嗽着坐起身来，胸前的伤已经消失不见。来人看到这样的异事，浓眉一挑，忽然一伸脚，“咔嚓”一声，又踩断了阿彪的腿。
这回童子能出声了，仰天而倒，抱着腿惨叫不已。
孙苦竹又惊又怒，伸手一摸，屋外一棵竹子，竹身“咔”地裂开。
阿彪的腿虽然好了，一时却还反应不过来。他躺倒在地，全身虚脱，两眼直勾勾的，一个劲地喘气。
可是来人又是一脚跺下，踩断了他的手。
阿彪身子一挺，这回是直接昏了过去，孙苦竹不及多想，连忙又将他治好。
来人看着孙苦竹忙碌，果然是手到病除，石刻一般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第三次抬起脚来，这一次，他踩向的却是童子的头。
“住手……住脚！停！”孙苦竹不顾一切，大叫道，“我给你治，什么病我都给你治，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微微一笑，一只脚虚停在童子的头上，道：“来。”
孙苦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在昏黄的油灯下，来人魁伟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青气。
“不要怕。”来人的声音倒十分诚恳，“我是来看病的，不为伤人。你给我看好了，我自然会放了你们，还会照付诊金，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