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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咒(6)

2017-08-17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夫人听了,一动不动,半晌,从鼻腔里喷出一声苦笑。

“你还小,哪里懂得,我生死都是他的人……”

许班长急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自由近在眼前,居然会傻到陪一个土匪老头坐牢!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向她宣传人民军队救国救民的道理,讲述消灭剥削阶级的意义,为了达到宣传效果,他不惜夸张与虚构了一些事实——说土匪头子在山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同时在三个镇上都养了小老婆。听到最后一项,夫人顿时成了石雕,她无辜地朝许班长望去,像从眼睛里放出一群绝望的鸽子。少顷,鸽子都掉下来,化成泪。

“他说他只有我,他一直说只有我一个……”

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让许班长又气又恼:为这么个破老头,至于吗?为了达到所谓的“突破心理防线”,许班长乘胜追击,更加用力地发挥想象,把以前杀过的、抓过的、听过的地主恶霸们的种种劣迹都汇总起来,通通算到土匪头子身上。他只想解救她,这个受尽凌辱却执迷不悟的美人!

夫人终于扑倒在卧榻上,像被一个无形却巨大的东西砸中,她动弹不得,只是哭,只是哭。许班长慌了神,想安慰她,却无从着手。渐渐的,哭声低下去,却没有间断,哭声里有了宛如四季轮回的调子,时光流转的哀叹。

约摸过了三刻钟,她才慢慢地缓过劲来。她直起身,朝许班长幽怨地望,叫他“小长官”,甚至伸出葱白的手,轻轻拍了拍身边铺了软垫的木椅子——请他坐过去。许班长保持着革命战士的警惕性,抱着枪冷冷注视着,铁着脸摇了摇头。

“能不能,”夫人带了哭腔,“让我见他一面?只一面也行。”

许班长盯着她,又摇了摇头。

“只一面,”她绝望地说,“我送给你一样东西,贵重的东西。”

如此明目张胆的贿赂令革命战士感到愤怒。他用钢刀般的眼光狠狠地扎了一下悲伤的夫人,转身出去,把门重重地关上。

那天晚上就出事了。事后许班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就坐在外面,背靠着门打了个盹儿,怎么就让一个老妈子钻空子溜进了屋,帮助夫人逃跑。早上,他拍门,拍了三次,提醒夫人起床,却没人应声。许班长感觉有异,忙推门冲进去,屋里正对大门坐着的,竟是一位体态臃肿、头发花白身着粗布大褂的老妇人,脸上的皱褶比衣服还多。

“夫人呢?”许班长大声问。

老妈子把脸转向打开的窗户。许班长跑到窗前,那外面虽算不上绝壁,但峭岩耸立,杂木丛生,从这里跳下去难保性命。忽然发现在那杂树丛间,隐约闪耀着一些翠色的光,是夫人的绸旗袍!许班长的心都给揪紧了,撑在窗框上探出身去,泪水涌上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夫人——

许班长的任务执行不力,被撤销班长职务三个月。

不过,夫人送他的礼物却留下来了。老妈子代她转送的。“给你爱的人。如果她能一直爱你,就能永葆青春。”

“痴情咒。她说那叫痴情咒。”

整整一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都像是涂抹着金粉的一艘大船,摇摇晃晃地驶向广阔的未来之海。海水混杂着一道道猩红、翠绿、墨黑,使行程充满诡异与刺激。

许天栋在九十年代早期奔跑在一个三线城市的大街上,和他擦肩而过的也都是像他一样急迫而焦虑的人,不分年龄、学历、财力,他们像一条条来自各个池塘的鱼,被赶入同一条大河。

他做过推销员,挨家挨户去敲门,隔着门板与“猫眼”向主人家宣传“史上最好用”的多功能厨刀;他贩过水果,在七月的马路边上守着一车快要冒烟的西瓜,向过路的每一个人露出讨好的笑容;他与人合作开过榨油厂——也就一间苍蝇乱撞的小作坊,满地都是滑腻腻、黑亮亮的东西,被一脚一脚踩成厚厚的“地毯”……

最惨的是做服装生意那次,眼看着租下了商业区最佳地段的一间门面,许天栋兴冲冲地去广州进了一堆货,回来就遇到城市建设的大手笔——修路,活生生把他的旺铺逼到了建筑工地边上,晴天尘飞漫天,雨天烂泥烂洼,别说逛街,就算作為必经之路也没几个人愿意从这走过了。交了违约金退了房租,却处理不了刚进的货,欠了一屁股债。那阵子许天栋和宋瑾如东躲西藏,一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两人都禁不住打个寒战,哀哀地互相看一眼。

一天早上,从起床到出门,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默默地洗漱,默默地吃早饭。一个人筷子掉了一根,另一个人马上去厨房取来一根干净的。都不用说一个字,什么都懂得。许天栋要出门了,像一只要去觅食的雄性动物,带着沉重的呼吸与脚步声。他刚粗粗糙糙地拉开房门,宋瑾如便猫一般跃起,从衣帽钩上取下黑灰方格图案的围巾追到门边。围巾在她温润的手上弯成一个好看的问号形状,仔细地套在了许天栋的颈上。他努力辨识着妻子不着一词的表情,然而一切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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