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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鹰(7)

2015-01-15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老皮原本体格健硕,窝窝囊囊两年下来,身体垮掉了,瘦骨嶙峋仿佛就剩一副皮囊。金兆天问他,为啥非要到金花山这山沟里来?这里看县城就像看北京。老皮说,金花山让我想到花果山。金兆天一听就乐了,毕竟当过县领导,人家说话有水平。

来金花山的路上,老皮被颠簸的马车颠坏了坐骨神经。金兆天照顾他,让他负责看青,挣成年劳力的工分。看青是个美差,金花山无霜期短,主要种黍子,很少种容易被人偷掰走的苞米,看青的任务就轻松。老皮要看的是山里的野猪。常常有野猪下山糟蹋谷物,但这些野猪不是伤人的孤猪,大都是成群的小猪,老皮看青也没什么危险。老皮的武器是一面铜锣,发现野猪下山就敲锣。野猪胆儿小,锣声一响,掉头就逃回山里。自老皮来了后,金花山不时响起一阵锣声。村民开玩笑说,老皮敲锣,吓跑猪婆。当地习惯把母猪称作猪婆。

老皮少言寡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每顿就吃一碗黄米饭,吃菜也寡淡。每天晚上,老皮捧着本新华字典写材料,问他,也不避讳,说是写申诉信。镇上邮递员每星期来一趟金花山,每次老皮都要捎寄厚厚一封信,只是不见一封回信。金兆天知道他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就琢磨着让老皮别整夜整夜地写信,放下包袱高兴起来。自然就想到了熬鹰。

春天不能捕鹰。春天鹰在抱窝,这个季节捕鹰等于荒掉一窝鹰卵。夏天也不能捕,夏天雏鹰依靠老鹰喂食,捕下老鹰,雏鹰就会饿死。捕鹰只能在秋季。

老皮到金花山这年的秋天,金兆天进山捕到一只鹞子。鹞子是捕鸟的高手,熬成后抓鸽子和鹌鹑最拿手。

金兆天请老皮到柴房里一起熬鹰,老皮爽快地答应了。半年过去,老皮的写作水平神速提高,可以撇开字典很快写完一封申诉信。写完信就没事儿可干了,和老金一起熬鹰,正好打发时光。

柴房里熬鹞子都在晚上。因为是初熬,鹞子还上不了西屋的小秋千。柴房里的秋千好比是树干,西屋的小秋千则是人的臂肘。柴房里熬鹰,重在挫其锐,钝其志,耗其精,劳其神,让鹰屈服于人。而西屋里熬鹰则在授其命,长其技,辨猎物,聚精神。待柴房里的鹰锐气熬尽,就可到西屋小秋千上做特殊训练了。为了让沉默寡言的老皮开口说话,金兆天想着法子和老皮交流。

“你说人和鹰谁自由?”金兆天问。

“当然是鹰了。想飞哪儿就飞哪儿,天王老子都管不着。”老皮说。

“拿这只鹞子说呢?”金兆天问。

“那就不如人了,它成了你的猎物。”

金兆天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老皮问:“我说的不对?”

“不对。”金兆天说:“我看还是鹞子自由。熬它这几个月,它只是暂时没有自由,可熬成了它,捕猎时它还是自由的,想抓鸽子就抓鸽子,想抓麻雀就抓麻雀,它就是消极怠工我也惩罚不了它。可是人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装在看不见的笼子里。熬鹰是一阵子,熬人却是一辈子。”

“照你这么说,我老皮就不如这只鹞子。”

“我看你比这只鹞子强。只要能熬过去,你还有前程。”

“我还有什么前程?双开了,工厂回不去,当农民都不合格,只能敲锣看青。”马灯昏黄的光线里,瘦削的老皮萎靡疲倦。

“鹞子眼尖,可再尖的眼也有看差的时候。你说鹞子被网住怪什么?”金兆天盯着秋千上鹞子黑亮的眼睛。

“还不是贪图网中的诱饵。”老皮苦笑了一声。

“那你当初去当县领导,贪的什么诱饵?”

老皮一时无语。自己本来是个劳模,是收入比厂长都高的八级钳工。干得好好的,却稀里糊涂当了县官儿。当时地区一个领导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到县革委会为人民服务,他想都没想就说服从组织安排。要说诱饵的话,还不是骨子里爱慕县官的体面和虚荣。走到哪儿,哪儿就围着一帮人。他虽说是个八级钳工,就带一个徒弟。当然,这些都是当时他心里泥鳅一样乱窜的念头,他不说没人知道,这些念头也没影响自己的工作。他一封封写申诉信就是想申诉这个问题,他做的一切都是按上级文件要求办的,从来没有自作主张过。自己这点墨水,只能当个执行者,当不了主事的。他想不明白自己哪儿错了,不让当官就不当官,回工厂当钳工总行吧,怎么还一夜之间成了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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