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桂花仿佛也有了点儿慌恐，道：“唔，那……那你就把冤枉事跟我讲讲……”
“讲，要讲的。可是，邱嫂，这事听岔了，会引起大误会大麻烦……”
邱桂花心里更苦了更疼了，表面上却是兴趣更浓了，道：“好了，你邱嫂当个明白人还不行？我不误听误信的。”
她乞怜地望着她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被歹人害了，怀……怀孕了，好心的皮大哥让我……躲你这儿……生……生孩子……”
“他是清清楚楚晓得我落脚菜子湖汇水镇了，他就叫你上我这儿生孩子了……他这么有信心这么相信我，我……我是要对他‘报答’的。好的，你有什么要求就提，要帮什么忙，我尽力就是。”
李子却说：“邱嫂，我只求你扶助我一次，让我寄宿一段时间，度过难关。别的，什么都不敢奢望。我实在走投无路，要不，真不敢打扰你。”
“那为什么呢？”
“我觉得你好像和皮大哥有什么误会。其实，他真是个好人……”她想，是时候了，就从怀里掏出那只香袋，“你看，皮大哥一直把你的爱意保藏在身边。他时时刻刻心系着你，心连着你。”她现在完全相信这只香袋，就是邱桂花绣赠的信物，她确信皮康和邱桂花是一对情人。
邱桂花接过香袋细瞧细辨，她的身体就慢慢颤抖起来，随之，就暴发了尖厉的号叫：“小娼妇，我再不能和你们唱什么假戏了！枪打的炮铳的皮康，那年煞有介事托人带来遗信遗物，我还真以为他替老板打冤家，一命呜呼了。现在我才明白，他彻底绝情于我专情于你，就什么谎话丑事都做得出。到了今朝，他把一准是老板姨太太的你，勾搭受孕，没法消灾没路走了，又来诓骗我的好心了，又以为我还像当年那样百依百顺他了，又……”邱桂花顺着自己的思路发泄，顺着自己眼角喷涌酸苦的泪水。
李子连连急叫：“邱嫂，不是的，邱嫂，不是这样，邱嫂，你听我说……”
“不是这样？是哪样？你说吧，你怀了谁的孩子？我要听听，这个狠心男人是谁？”
“这……邱嫂……这……这是一时道不清的。以后，我会慢慢讲个明白……”
“道不清？谁睡了你，你就说谁，这也说不清？”
李子羞死了，难死了，道：“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邱桂花比李子更苦，她忽然向一侧的床铺笔直倒去，又蹬又踢又滚又翻。整个世界，充满了震颤悲鸣，骂道：“皮康，杀千刀的，我怎么没识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是黄花一朵，就被你甜言蜜语摘了啊……要我时，把我当作婆娘，不要我时，就把我变成伺候你们一家子的奶妈子啊……”
李子跪到床前求告，道：“我没福不要紧，千万不要错怪皮康大哥，他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邱桂花咬一缕散乱头发，翻身矗起，道：“滚，小娼妇，快滚，别给我家沾上了晦气！”
李子举目无亲，无路可走，她本能地向一角闪让，多么不情愿地走出了那道门槛！
邱桂花说：“怕了？还没在镇上流浪，就晓得汇水那些街油子小痞子厉害了？你别怕啊，你这种烂货正好配得着镇上的小痞子！”她冲前面店铺里的一个伙计喊道，“三郎，家里闯进了一条母狗，你把它赶出去！”
一阵疾走，李子走进苇滩。
她只得没精打采走进湖里。
怎么也没想到，水已经若即若离淹在鼻息了，突然从哪处苇荡里飘来一条小船。划船的是个女人，正是费娥。费娥噼噼啪啪地说：“我跟踪你几天了，我再不能跟下去了，我总不能跟着你死呀。这样吧，你爬到船上跟我说清一件事，然后你再一直走去，一点儿也不误你上阎王或者龙王那里报到……我问你，我待你怎样？”
李子：“姐姐待我实诚。”
“你待我呢？”
“有愧。”
“有什么愧？”
“这……姐姐……这……”究竟怎么回事呢？不是死都不怕吗？还怕说什么平生愧事吗？
“你不说？好，这已经说明你有愧。你是个万恶的土匪婆子，你伤害了于先生、皮康、我，还有宛长浩！”
“你……你怎么知道宛长浩？你去过船山？你真的认识宛长浩？”
“看来，我不交底，你是想狡猾耍赖到底了。好吧，我给你说个明白，看你还能怎样装马虎……”
原来，费娥当年曾是宛长浩的“侍书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