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注释》里本来夹了一张照片,现在不见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
白正天和沈蓉坐在一家川菜馆,边吃边聊。
沈蓉说觉得朗风轩怪怪的:“我觉得李老师不是朗风轩的客人,简直就像主人一样。一进门,闵捷只是笑了笑,连个招呼都没打。如果是客人的话,早应该迎上来寒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开关,把灯打开。
屋子里的一切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灯光不会透出去,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仔细搜索这间屋子了。屋子两旁的货架上摆满了真真假假的古董,白正天随意地翻看了几件,沈蓉却奇怪地说道:“怎么不见了那幅《清明上河图》呢?每次《清明上河图》都是从这间屋子里拿出来的,可现在怎么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李教授拿走了?”
“不会,我跟他_一起离开的,他把这画放进这屋子才走的。”
“是不是闵捷拿走了呢?”
“他一个伙计,哪有那么大胆子啊?”
“我们再找找,会不会有什么暗格。”
货架一端,一把工艺宝剑吸引了白正天的注意。
这把宝剑做工古色古香,似乎也是旧物了。
剑鞘上同样雕刻着狞厉的睚眦图案。
白正天微微笑道:“墨家组织也太没创意了吧?”
“什么意思?”
“林笑办公室里的机关也是一把宝剑!”
说着,白正天伸手握住了宝剑的剑鞘,然后用力旋转,果然,货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沈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再一次抓住了白正天的手。
货架完全侧过来了,一道暗门后面,一排长长的台阶通往地下。
白正天带着沈蓉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身后那道暗门自动地关上了。
脚底下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
四周墙壁上全是睚眦的雕塑.一个个张牙舞爪面带凶相,沈蓉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了白正天的胳膊。
白正天伸出手拍拍沈蓉的脑袋:“别怕,有我呢!”
沈蓉感到一阵温馨,跟着白正天继续走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根据台阶延伸的方向,应该在凤凰河底,也许倪一卿当年改造凤凰河的时候就建了这个地下室吧?
地下室的墙壁上也到处都是睚眦的浮雕,看着那些狞厉的怪物,沈蓉总是觉得心里很寒。
地下室北端墙壁上挂着一幅图画,画上似乎是一个老者,只露出了背影,衣衫褴褛,双手交叉,头微微仰起,似乎在寻找什么。
“还记得在哪儿看过这幅画吗?”白正天问道。
“倪一卿家的书房。”
只是,在倪一卿家,图画两侧挂着一幅对联: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
而这里,却是另外一幅对联:首阳高节,兼爱遗风。
白正天默默念着对联,不知何解。
沈蓉解释道:“上联指的是商代末年孤竹国君的长子伯夷、次子叔齐。周武王灭商后,他们隐居首阳山,自以为是商代遗民,以吃周人粮食为耻,终于饿死。下联指的正是提出兼爱学说的墨子。”
“伯夷叔齐的故事我知道,可他们跟墨家又有什么关系?”
“墨姓的一支起源于墨胎氏,后来省略为墨氏。伯夷名叫墨胎允,叔齐名叫墨胎智。”
画像和对联的下方,靠墙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燃着两只蜡烛,焚着三柱香,香下面是一个长匣子。
沈蓉认得,那正是《清明上河图》的匣子。
她急忙打开,果然《清明上河图》就放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画,我的心总是跳得很快。”
她取出《清明上河图》,正准备仔细观摩,却发现匣子里还有一本书。
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墨者。
白正天拿出书递给沈蓉:“你看看,这会不会又是假的?”
沈蓉仔细看了了一遍,‘说道:“跟我们第一次看到的一样,肯定就是这本。看书,不但要看字,而且还要看手感。”
沈蓉将《墨者>急匆匆翻到后面,发现关于陆亮诛杀民贼的记述跟假《墨者》-样,最后,她翻到了记述现任矩子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墨家第一百八十二任矩子:李三清。”
果然是他!果然是自己敬重的李老师。沈蓉看着那三个字,有点绝望地看了看白正天。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李三清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
声音消散,墙壁上十几个睚眦的嘴里喷涌出一股股烟雾。
沈蓉闻到了,香香的。
白正天紧紧地捂住了鼻子,但是烟雾太重,他实在憋不住了,松开手呼吸。烟雾瞬间钻进他的肺里,并随着血液循环,迅速渗透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屋里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接着整个朗风轩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沈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白正天双手反剪在后,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李三清站在他前面呵呵地笑着如沈蓉想起身去帮他,可屁股一动才发现自己也被五花大绑了。
“李老师,你……”沈蓉刚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就是墨家第一百八十二任矩子。”李三清神色淡然地说道。
白正天说道:“你这老狐狸太狡猾了,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全是墨家弟子,而你却一直躲在幕后……”
“所以,你就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跑到我墨家总坛来了?”
白正天和沈蓉眼前一亮,是啊,他们早应该想到了,这里应该就是墨家总坛。
“两千年来,我们墨家一直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但是,你们俩却给我出了道难题!”
白正天冷笑了一声:“应该不难吧!孔非儒教授难道做过坏事吗?”
李三清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孔非儒啊,我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我本来以为他只对睚眦感兴趣,谁知道这几年竟在偷偷摸摸地调查我们墨家组织。我好心提醒他,谁知道他竟然要泄漏我们的秘密。”李三清叹口气继续说道,“这就叫天做孽,犹可恕;人做孽,不可活呀。”
“你们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维持你们的秘密组织而滥杀无辜。这种行径,还谈什么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你们就是天下之害。”
李三清并不生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非功过,自有世人评说。那么多人拜祭陆亮,难道不正说明了人心向背吗?”
白正天不说话了,他气鼓鼓地看着李三清,脑海里却在盘旋着脱身之计。
“白警官倒是提醒了我,既可以不杀你们,又珂以让你们闭上嘴巴,就像孔非儒一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蓉这时问道:“李老师给孔教授注射的什么药?”
李三清走到沈蓉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一种神经致幻药物,是我们的药厂研发的。一点痛苦都没有,注射之后,人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罪恶,就像一片净土,”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蓉,我没想到,你竟然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了,而且陷得这么深。你肯加入墨家组织吗?”
沈蓉惊讶地看着李三清不置可否。
“只要你加入墨家组织,就可以不用注射这种药物了。”
“十五年前,你们墨家组织潜入故宫博物院,偷走了《清明上河图》,这不是偷盗是什么?”
李三清无限惋惜地看着沈蓉说道:“看来,我也救不了你了。沈蓉,我告诉你,那叫物归原主。《清明上河图》本来就是我们墨家矩子张择端所画,现在归我们墨家所有,难道不对吗?”
“这么说,李老师肯定知道《清明上河图》里的秘密了?”
李三清又是一阵大笑:“小蓉啊小蓉,如果你是墨家弟子该多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好奇的孩子。只有好奇,才能推动我们不断进步。”
李三清走到香案前,取来《清明上河图》问道:“你知道这幅画为什么用的是宋绢吗?”
沈蓉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宋绢吗?”
“宋绢的保存时间不会这么长是吧?”
沈蓉看着李三清没有作答。
“因为这幅《清明上河图》就是十五年前故宫失窃的那幅。”
听了李三清的话,沈蓉和白正天两人同时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三清手里的《清明上河图》。谁都知道,这幅画是国之重宝,人们想尽办法妥善保管,生怕弄脏了折皱了,而李三清却在《清明上河图》上随意地涂画!
李三清呵呵笑着:“千百年来,人们都说《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曾经有人以为藏着什么宝藏图,费尽心机地想据为己有。像溥仪,就是因为听信了谣言,而把这幅画偷出了紫禁城,他想掘得宝藏东山再起,恢复大清基业,真是痴心妄想。”
沈蓉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清明上河图》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哈哈哈,如果真的没有秘密,这个谣言也不会流传几百年了。”
李三清的全部心思都在《清明上河图》上了,白正天转头看看四周。地下室只有一个出口,就是那个暗门。他偷偷活动手腕,希望能脱开绳索,但是绳索捆得太紧,他根本动弹不得。
李三清说道:“《清明上河图》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
他搬来一张桌子,将《清明上河图》摆在沈蓉面前:“小蓉啊,我一直很喜欢你,这次就为你破个例,趁你神智清醒的时候,告诉你《清明上河图》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将《清明上河图》展开,直接找到那座最高的钟楼,指着钟楼上那个眺望着远方的人物问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沈蓉更加疑惑了:“难道这图上的每个人物都实有其人吗?”
“如果没有真实的人物,又怎么会有故事呢?”李三清略带悲怆地继续说道,“这是你师兄陆亮。”
白正天和沈蓉吃惊地看着图,脑海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李三清到底用意何在。
李三清说道:“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你师兄死得其所,理应在这幅画上占一席之地。你知道,‘他在看什么吗?”
沈蓉睁大了眼睛看着画面上那个人物,他玉树临风,傲然站在城楼高处,睥睨众生般看着脚下的人们。她的目光立即被李三清下午刚刚加上的几个人物吸引住了:渔船上对酒放歌的四个人,桥上两个掐架的人,桥下一个落水的人。
李三清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沈蓉想了想说道:“在九虹大桥被师兄杀掉的七个人?”
“正是,”李三清沉重地叹口气,“下午你问这艘渔船上为什么没有撑篙的,哈哈哈,四个已死之人,还撑什么篙啊?”
李三清展开《清明上河图》,看着彩虹桥。
彩虹桥旁是几间屋舍,一人驾着一辆牛车从屋舍中间的马路上经过,牛的右前方一个老者弯腰低头,跟一个带着小孩的男子说话。李三清说,那个老者是被墨家子弟干掉的宋朝奸臣秦桧。他指着秦桧身旁的空地说道:“白清运就画在这里怎么样?”
白正天看着《清明上河图》-言不发,沈蓉怜惜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劝慰。
李三清看看手表说道:“我跟白市长还有个饭局,我还得赶过去跟白市长把盏言欢呢。等我们干掉了白清运这个狗官,再回来收拾你们,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李三清将《清明上河图》收起来,装进木匣子里,然后走到墨子像前,恭恭敬敬地放在香案上,然后看也不看白正天和沈蓉,便离开了地下室。
地下室又恢复了安静,白正天漠然地坐在椅子上,父亲是贪官的想法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也许像孔非儒那样变成了一个傻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但是沈蓉呢?她明明可以逃出的,只要她答应加入墨家组织。想到此,白正天说道:“小蓉,你真傻。”
沈蓉却调皮地看着白正天说道:“为什么说我傻昵?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你想啊,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变成傻子,天天生活在一起,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白正天心里一热,不禁想起了自从认识沈蓉以来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子的,此时生死关头,听到了沈蓉的话,他压抑在心头很久的感情终于爆发了。为什么一定要在精神病院里逍遥快活呢?外面的世界虽然有各种痛苦与无奈,但毕竟要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