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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18)

2014-08-09 来源:故事会 作者:阿微木依萝 查看评论

小孩是不怕冷的动物,他们和雪地鸟一样欢愉。

老人们感到吃力,尤其是张果子,两年前摔伤的腿在这个季节感到酸胀肿痛。下雪的这几天,他几乎不出门,躲在屋里烧火烤他的腿。他的腿脚冰凉,好像里面装的不是血肉,而是一个冰冷的不会发光的黑月亮,并且刮着黑色的风;他走路的时候,那些风扯住腿,使他的步伐像屋边那条扭曲流动的河水。

他感觉自己的腿就像一只死掉的羊腿,火燎着皮肤也不怎么疼。

羊这个时候也只能呆在圈里,张果子用过冬前割来的草喂它们。

几只挑食的羊不吃存放的草,它们像人一样耍着不吃剩饭的脾气。张果子不理它们的脾气。他现在的脾气可比羊大多了。

陈实就像影子一样时常来张果子屋里烤火,一坐就是小半夜。他的儿孙满堂的房

子,一到冬天就挤满了人,火塘边不得空隙。

“还是你这里烤火舒服。”傍晚,陈实又迈着老腿来了。

张果子正在抽烟打瞌睡。坐在火塘边烤火常让他感到瞌睡,但是一躺到床上又没有睡意了。

“坐。”张果子把早就准备好的凳子支好。

“可不是,我这里就两个人。”张果子说。

陈实没有坐凳子,而是取下他的披毡垫在地上,盘腿蹲在火塘边。他的耳朵和眼睛都有些失灵了,张果子也一样。他们互相说话都很大声。

雪花落到张果子的窗台上来了,半个窗台已被占据。它们像白色的烟一样盖在窗台的木板上。窗口正对着的院墙下,一棵石榴树已经完全改变了样子,它的叶子在秋天已经落尽,剩下像刺一样的枝桠指着雪空。它们的枝桠看上去很粗壮,因为被雪裹住。张果子在树下搭了一个柴棚,现在那柴棚的表面也被雪遮盖了,看起来像个低矮的蒙古包。十一岁的张秀站在窗口,她没有去烤火,静静地站在这里已经一个小时。她在心里搜索自己亲生妈妈的样子。可是,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个影子像她亲妈,也像她后妈。她后来什么也不想了,呆呆立在那里。她感觉雪花是从眼里下过去的,它们簌簌地像叶子一样从她的眼里飘去。张秀擦了一下眼睛,回身坐到自己的床上绣一只蓝布裹边的鞋垫。

张果子和陈实都在打瞌睡,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肯定能比我活得久,老话说得好……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忘记怎么说的了……好像是,常年生病的人容易长命,而不怎么生病的人一生病就可能病死。你看你这个药罐子,不是熬得好好的么?我就不行,看着硬朗,但是骨头和肉都松散了。”张果子说。

“不会不会,我肯定比你先死。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迟钝,我时常忘记吃饭,有时刚刚吃过饭却怎么也想不起吃没吃过。还有,我的背驼得厉害,不能平整地摆到床板上。我在想,如果我死了,可能要用两块门板夹住我,才能将我的这身壳子夹直。”陈实上下指着自己,比出弯曲的样子。

张果子沉默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我倒是无所谓死不死,已经活到快要七十岁——差几年就七十岁——够本了。但我还是希望多活几年,张秀还小呢。”他抬眼看了一下陈实,“你要是死在我后面,帮我照看照看。也收她做孙女吧。这样我死了也放心。你也看到了,她的后妈是那样一个人。”张果子无奈地摇头。

“嚯,你还当真话在说哩?不要瞎说!你起码能活到一百岁。”陈实狠狠地瞪了张果子一眼。

两个人从傍晚一直聊到深夜。他们忘记了时间。

晚上的雪下得更大,山边不时传来雪从松枝上坠落的响声,并且伴着雪地鸟失眠的叫声——叫一声或者两声,听来有些孤凄的感觉。

雪开始融化了,从山脚开始化。河谷村在山脚。孩子们一路往上撵雪,撵到半山腰,滚一个大的雪球从上面摔到山脚,散了,又跑去再滚一个。孩子们这时候有的是力气,他们的父亲在大雪的天气到山顶撵到了兔子,兔子正装在孩子们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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