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爷装作要睡觉,不理我。哀求几句后,见细爷还没动静,我就开始威胁细爷说:“你讲不讲,你不讲,我就要吵着你一夜别想睡觉。”说着,我就把腿高高抬起,用力地敲打着床板,开始胡闹起来。
细娘这时便赶忙帮着我说:“书呆子,你就给诗人讲一段算了,不然这床板会被她打散架子了。”
细爷这时先咳一声嗽,接着就责怪我说:“说好了不炒剩饭,你又要炒剩饭。”责怪过后,细爷就开始给我讲《征东》、《征西》,有时也讲《薛刚反唐》《杨门女将》。这都是细爷当年想练武术时,看过的一些书。特别是细爷讲到“薛刚三祭铁丘坟”时,我和细娘简直是百听不厌,一遍一遍地要细爷讲,细爷就骂我是炒剩饭。
细爷对我的迁就,也可能是源于我对他讲的故事,总是充满无限的好奇和兴趣。细娘和我在享受细爷讲的故事过程中,也成了无话不谈的盟友。关于细爷细娘的许多过往,两人甜蜜的爱情,我从他们交谈中,自然听到的比别人多得多。然而,在我上到初一时,我听说细爷生病了,到了第二个学期,细爷就死了。
细爷死后,细娘伤心欲绝,她曾向我发誓要为细爷守寡终身。那时,我也觉得细娘应该为细爷守寡终身,凭细爷和细娘两人的好,还有谁能替代细爷去爱细娘?但后来,细娘找了二爷,我也很理解细娘,这些全是为了保林。
保林从生下来后,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感冒,动不动就要上医院。一天半夜,保林又发起高烧,要赶紧送到医院。喇叭湖离彭思乡卫生院,有十多里地,加上是半夜三更,细娘害怕,想找个人陪她去。可她连喊了几家,没有一户人答应起来(就连我们父母也装作没听见)。保林烧得浑身像着了火,细娘只好壮着胆子,抱着保林赶到医院时,保林只有一口气了。有了这次遭遇后,细娘才决定,她要找个男人进来。
细娘改嫁不出门,把光棍汉二爷招进来,是考虑到二爷没有拖儿带女。她只想和二爷一起,把保林养大成人。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年,细娘怀上了保良。二爷面前没有孩子,看着二爷对保林也还好,细娘心一软,就把保良生下来了。有了保良后,哪知二爷整个人的性情,也全变了。在二爷眼里,他对保林和保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表面上,二爷很爱保林,其实,他更在乎的是保良的感受。一次,兄弟俩打架了,二爷扯开后,就把保良拉到一边,骂保良不该和保林打架。保良哭哭啼啼地就开始数落保林为何打他,二爷就耐心地听着,一边用手替保良抹着眼睛,安抚着哭泣的保良。而此时的保林,尽管打架赢了,却像个孤雁似的,在一边可怜巴巴地张望着他们。细娘见不得这样情景,她容不下二爷这样对待保林。她也因二爷对保林的不爱,她对二儿子保良,关爱不仅少于保林,有时为了气二爷,她还要求弟弟保良要让哥哥保林。
对此,二爷对细娘自然有很大意见,但敢怒不敢言。最终,让二爷彻底爆发了,就是黄石煤矿给他赔偿的那23万块钱。
这23万块钱,二爷自认为是他拿命换回来的,而细娘偏偏用他拿命换回的钱,给保林做了一栋楼房,而不是给他的儿子保良。二爷想不通,就和细娘理论,细娘说:“先大后小。保林大,就该把保林房子,先做起来。”
“钱都花光了,还有钱给保良做房子吗?”二爷问。
“没钱你不会再去赚钱。”细娘说。
“我再用命去换……”
二爷就到处乱跑,经常不回家。
喇叭湖的人,也开始同情二爷,认为细娘这样处事,还是欠思量。
但细娘自始至终认为二爷没疯,是在装疯,是在心痛他那23万块钱。看着二爷装疯卖傻两个月了,还不回头,细娘就找二爷谈了一次话。几天后,细娘就外出给那个建筑老板当“保姆”,她宁愿落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总算赚回了一栋楼房的钱,还给了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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