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岗小学就建在彭思河的南岸。
在郑岗小学教书的郑三毛老师,此时正被感情上的事困扰着。她不知道,在她的周围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追求她,而她自己,却对这些人都没有产生一丝好感,更别谈让她去接受这份感情。如果说,公社武装部刘部长的死,人们对她还有点同情,那么郑岗大队书记儿子的死,整个郑岗的人,几乎都在骂她无情无义。书记也公开放出话来,到了下半年,就不会要她在小学继续教书了。村办小学的民办教师,就是大队书记说了算。可郑三毛的书,教得好,不仅在乡里有名,连在县教育局都得了表扬。继续在郑岗小学教书是没有问题的,可来自四周那些风言风语,已经让郑三毛崩溃了。
表面上装作坚强的郑三毛,人,开始往下消瘦。
这天,身心疲惫的郑三毛,正在给学生上课,忽然,一阵悦耳的琴声,从窗外飘飘荡荡地闪了进来。郑三毛整个身心不由得一震,她下意识地向窗外瞄去,只见一人坐在彭思河的河岸上,怀抱一把二胡,对着静静的河水,正如痴如醉地拉着。郑三毛被眼前这个画面震憾了。这是真的?还是自己想像中的画面?郑三毛把自己的手腕重重地掐了一把,生痛生痛,再望向河岸时,那画面还在,那人还在,那琴声还在。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了,郑三毛丢下教案,她就随着这琴声,跑向了彭思河的河边。她看到了一个人,是那样旁若无人地坐在河岸上,那样陶醉地拉着他怀中的二胡。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这悦耳的琴声,泛滥了一河春水。郑三毛站在这个人的身后,手心冒汗,已经是激动得泪流满面。
一支曲子拉完了,这个人朝河里瞄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收起二胡,站起了身。这时,他才发现郑三毛站在身后,脸上还淌着泪水。
他一下慌了,上前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没招惹你吧?”
郑三毛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他又说:“那我……该走了。”
郑三毛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
“你拦着我干吗?”他问。
郑三毛又不吭声。
“我……我要去找我的鸭子。”他说。
郑三毛便抹了一把眼泪,望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并大胆地说:“我叫郑三毛,郑岗小学的老师。你哩,是那个村的?”
“喇叭湖的。”
“你叫什么?”
“放鸭的。”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不回答她,就急急忙忙地跑向河岸,张望了几眼,还不见他的鸭群。一着急,他突然又重新操起二胡,拉出一曲稀奇古怪的曲调,接着,更稀奇古怪的事出现了,刚才还不见一只鸭子的河面,顿时就听到一片“嘎嘎嘎”的鸭子叫声。郑三毛也好奇地跑过去,望着那人,望着河里飞跑过来的鸭子,郑三毛笑得腰都伸不直。
第二天,郑三毛就来到喇叭湖小学找叶细改。
叶细改和郑三毛是在县里民师培训时,两人认识的。听了郑三毛的介绍,叶细改就笑着说:“你说的是他呀?没问题,我和他还是同学呢,我带你去。”
细爷看到郑三毛被叶细改带着,来到家里找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细爷,顿时慌了手脚。还没等郑三毛开口,他就涨红着脸,上前问道:“我……我昨天也没招惹你,你还找上门来了?”
叶细改一听,笑着说:“你还没招惹人家,昨天咋把人家弄哭了?”说着,叶细改朝郑三毛眨巴一下眼睛,说,“郑老师,我先走了。要我帮忙,随叫随到。”说着,叶细改向细爷使了一个鬼脸,笑着就走了。
这时,我们的细爷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郑三毛,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刚从湖里放鸭子回来,一只裤管卷到膝盖上,一只裤管放到脚踝上;卷着的裤管里,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色球裤,还有脚背上那个烫伤的疤痕。细爷连忙蹲下身去,放下卷着的裤管,遮住脚背上的疤痕,往后退了半步,这才有些慌乱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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