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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个坏女人(20)

2014-06-06 来源:故事会 作者:范迁 查看评论

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就只好依了阿大。反正只是暂时寄放一下,阿大保证过搬上搬下都包了,保证过到时物归原位,保证过不碰坏老家具的一只角。

厢房后半部堆满了半成品家具,她活动的范围愈加小了。那股刺鼻的香蕉水味道惹得她进房间一个喷嚏,出房间一个喷嚏。夜里也睡不安宁,满房间的气味熏得人头昏,喉咙里甜丝丝的,想咳嗽又咳不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要紧,暂时的,等完工了就会搬走的。

但是,家具一直没搬走。

某日,阿大神情低落地告诉她,结不成婚了。

她大为诧异:不是说定当了的吗?谈朋友也谈了半年多了,小姑娘也来过家里了,爷娘也见过面了,家具也打好了,结婚证明也开出来了,烧喜酒的师傅也讲定当了,怎么又不结了呢?

阿大勾了头,猛抽香烟,半晌不做声。

她又一次追问,他把头向隔壁摆了摆:老甲鱼死也不肯让房间,吵了几次了。

没有婚房,一切都是白搭,日里白搭,夜里瞎搭。

照她的想法,儿子要结婚,做老头子的高兴都来不及,再困难都要挤一挤,隔个半间房出来。镇上许多人家不是也这样过来的吗?

小刁麻子偏偏不肯,说他年老多病,跟人合住不便当的。

可见小刁麻子不是白叫的,刁,就要刁在骨节眼上。

她问道:那怎么办?

阿大烦躁道:怎么办?没办法!总不见得跟他打相打。他是我老头子,房子在他名下,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真的不结婚了?

结个屁婚!娘娘,你倒讲讲看,没有房子怎么结婚?新娘子不见得睡在大街上吧。

她没辙了,只好自己嘟哝: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阿大突然抬头:娘娘,办法是有的,只是……

她急得什么似的:啥办法?啥办法?你倒是快点讲呀。

阿大敬了她一支烟,还用打火机帮她点上,这是从未有过的孝顺举动。

娘娘,能不能问你借房间做新房?只是一个月。

她一呆:借我的房间,那我住到哪儿去?

我跟米铺的人商量,你暂时住到那间放家具的栈房。委屈你一个月,过后你就搬回来。

阿大细细地跟她解释,虽然谈朋友已经半年多了,但女方心思一直活活络络。他有城镇户口有工作没错,但有残疾有案底,女方家里并不十分看好。总算哄得小姑娘肯结婚了,老头子又不配合。这一来可就要鸡飞蛋打了,女方一口咬定没有房子就不结婚。现在只有请你娘娘帮个忙,暂时把房间借给我,把婚结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想别的办法。

她心里七上八下如走钢丝: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阿大看样子就要跪到地上去了:有法子我还这般犯难?吃不落,睡不着,香烟抽得像烟囱一样,一整个焦头烂额。不瞒你娘娘,我已经三天没上大号了,内火郁结。这房子的事情真是要了我命了。

再让我想想,再想想……

娘娘。喜酒已经定在半个月后,还要拍结婚照,还要布置新房,还要买三大件,还要向厂里请假……房子定不下来,一切都进行不下去。

那么,你保证一个月之后就还给我?

向毛主席保证,一个月肯定还给你。不还给你是乌龟赤佬养的,一天也不拖,好吗?

栈房里堆得满满当当,她睡在搁在两张条凳上的棕绷上,床是根本搭不起来,拆开了放在墙边。家具是一件叠一件,塞得密不透风,她甚至睡在床上不敢翻身,只怕一个不小心碰到,家具会翻倒下来把她砸死。房间没有窗,白天黑夜都要点灯,门是用几块麻袋布临时挡一下的。当年阿叔就住在这个小空间里,她还蛮留恋那股男人气味的。现在只有一股霉气,隔壁米铺里传过来的。

她已经在这儿睡了三个晚上了,夜夜都睡不好,楼上布置新房,搬家具,往往弄到半夜三更。隔壁米铺里的老鼠窸窸窣窣一刻不停,她养的几只猫一只也不见,都躲到不知哪儿去了。由于没门,这地方夜里很冷,潮气也重。她在半夜里冻醒过来,简直觉得置身冰窟一样。她在后厢房住了六十来年,到现在才知道那是天堂般的地方。她安慰自己说,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喜酒是借了隔壁小学的礼堂办的,她满心以为阿大会把她安排在主宾席上。她是有这个资格的,不但是名正言顺的过房娘,阿大从拖鼻涕时就在她房里进出,吃她的用她的,而且结婚新房也是她借出来,就像阿大说的,没有新房结个屁婚。她坐主宾席就是要张面子,这张面子阿大总要给她的嘛。

但是她吃惊地发觉被安排在靠近大门口的桌位,远离主宾席,不但进出人嘈杂,吃风,就坐的也全是些不认识的人,有的是女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的是镇办工厂的同事,还有的是阿大在安徽服刑时交结的朋友,看上去就贼头贼脑的不像正经人。阿大怎么可以把她和这种三不搭界的人放在一桌?她大为伤心,胃口一点都没有了,众贺客兴高采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她只是勉强动动筷子,香烟倒是一根接一根,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娘子和新官人挨着桌子敬酒,到了他们这一桌,大家都站起来。她第一次挨近看新娘子,只见新娘子是打扮过了,面孔上扑了粉,但头颈里还是墨赤黑的一截。人是矮矬矬的个头,可能只有一米四多一点。身材倒是茁壮滚圆,穿件大红中式对襟袄子,像个刚从地里拔上来的红萝卜。阿大新剃了头,一络头发搭下来掩了那只瞎眼。嘴角上叼了香烟,穿件秋香色的腈纶西装,领带结得像只粽子,而袖口上的“上海”商标还未除去。一圈酒敬下来,轮到她,阿大轻描淡写地说:娘娘是我们的老邻居。既没说是过房娘,也没提一句新房是她借出来的。新人只在这桌待了两三分钟,马上就转到下一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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