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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房的故事(4)

2014-04-23 来源:故事会 作者:李桂龙 查看评论

破老汉的回忆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说起的。

他家世代都住在这新墙河边上。到他父亲一辈时,有六兄弟,种的田地就远远不够了,只有两块烧纸田,又叫七升半田。我问什么叫烧纸田?他说,每年七月十五祖父就把这几兄弟喊到一起来呷餐饭,给祖先写包、烧包,然后抓阄,抓到了的,那块田就归他种一年,没抓到的就另外想办法,所以叫烧纸田。

由于都没读过书,七月十五烧的包要请人写,种田的契约也要请人写。这几兄弟一商量,就决定合送一个伢崽念点书。就这样,破老汉被这几兄弟合伙送进了私塾。一天念半日书,还有半日就放牛、割草,或者到河对岸的小山上去打柴。

荔枝姑娘的爹是保长,她吵着也要念书,先生就只好收下她了。私塾里就她一个女娃子,先生是另外教的她,念的是《三字经》、《教儿经》和《烈女传》。当时,他们也就是八九岁的光景,没什么男女概念。荔枝姑娘常常从家里偷了糍粑、果子之类的东西来给他吃,也跟着他去看放牛……

“知道么,一起放牛啦,反正河滩上有吃不完的青草。她那时还是一个小姑娘,我们骑在牛背上,涉到水中央去。她一点也不怕。牛把我们搁在水里,哞哞地叫,让我们给它洗澡。这畜牲吃饱了会享清福呢。她家条件好,有换洗的衣,浑身湿精精的也不怕她爹骂……我屋里穷,又是男娃,只穿条裤衩子,趴到石板上让太阳晒屁股……”

“老人家,原来您和荔枝姑娘还是青梅竹马哟。”我笑着说道。气氛十分轻松。

破老汉也张着缺了牙的嘴笑起来:“什么马呀?那是放牛,放牛你们城里人不懂。现在种田地都不要牛了,用铁牛,不吃草,只呷点汽油。”

“是青梅竹马,就是小时候很相好的意思。老人家,你喜欢荔枝姑娘吧?”

“喜欢?保长的女儿当然喜欢。”破老汉瞪了我一眼,说:“但她是鲜花,我们是牛屎。她小时就多么好看,脸蛋儿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

破老汉只念了年半古书,荔枝姑娘却到河对岸的岳州城里念洋学去了。那是教会办的学堂。她偶尔也回来住住,但破老汉不敢去瞧她啦!他已长成了个半大小伙,知道害羞与人世间的距离了。他说,她不再是那个抱着牛角下到新墙河里洗澡的女娃子了,而是洋学生,洋学生哩!头发也剪短了,文文静静的,脸上有了一种圣母般的神情。

“圣母你知道么?我在岳州的教堂里看过,就是打着赤脚抱着孩子的那个女人,外国人哩。”他见多识广般地说道。“她还入了地下党。”

“地下党?”我惊讶地问。

“是的,我也是解放后才知道的。那时区里搞土改。”破老汉说。

日军占领岳州后,荔枝姑娘就回来了。翌年秋,冈村宁次率领十多万鬼子从湘北进攻长沙,新墙河是第一道防线。守河的是中央军关麟征的第52军。

战争打响前,上面就要求老百姓撤离火线,向山里转移,但青壮年可以自愿留下来帮忙。当时,破老汉已经十七岁了,自愿加入了担架组,帮着把伤员转移到一个叫锣内的地方。

锣内是离新墙河二十多公里处的一个比较隐蔽的山间小盆地,四面环山,中间像面铜锣。

破老汉说,许多士兵不是被打死的,而是受了伤没法救,慢慢流血流死的。命大的才能活下来。不少重伤员本来是要转到后方医院去的,可是鬼子的轻骑兵却包抄到前头去了,因此,锣内那个缺医少药的临时医院就根本忙不过来。从火线上抬下来的伤员,摆满了茅草覆盖的竹棚子。荔枝姑娘就在这里作护理,她也是自愿留下来的。

破老汉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和谭李家屋场的杨汉才,抬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四川兵到了锣内,三十多里路,只用了个把时辰。那兵的左腿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又在泥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已感染腐烂。军医一看,说,必须截肢才可保住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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