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摘要:三十八岁的年龄对于一个还是处女之身的女人来说接近是讽刺了。男人们觉得跟老女人上个床,是一种恩惠,是瞧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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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我一般会到江边散步,对着夕阳铺陈的江面点燃一支烟,静静想一些心事。江边种着高高的白杨树,风一吹,哗哗作响,像一片掌声。江堤向天蜿蜒而去,无拘无束的。忽然尖锐的蝉鸣从我衣袋里传出,是手机的铃声,一声一声像针尖一样细也像针尖一样有力。手机上显示的是“安”。安?我心里一紧,手指也哆嗦起来。
我父亲在四十二岁那年没管住他的中腿,与他的一位女学生为我鼓捣出了这个妹妹。这些年我试图将她忘掉,仿佛真的忘掉了,我连做梦都不梦见她。可是,总在不经意间,在毫无防备的晨起或深夜里,她就像划火柴一样“嚓”一下从我的心里挣脱出来,将我的脏腑燎起一个个血泡。
当年学校有传言我父亲跟女学生的消息,可我们都不信。父亲是位老实人,他每天皮鞋锃亮,西装笔挺地站在县一中毕业班的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他的班里经常会冒出文科状元来在市里省里甚至全国轰动一下。每年高考后的暑假,我们家从不开火,我和我妈还有奶奶跟着我爸一道辗转在各个饭店的谢师宴上,吃得我们头发尖都能淌出油水来。
他拿着讲义走向教室的情形如农人走向田地。他崇拜毛泽东,是党员,他办公室的玻璃板下压着他手书的共产党入党誓词。父亲不苟言笑、方方正正像秤砣一样,很稳,我们觉得一个举起拳头宣誓永不叛党的人应该也是不背叛家庭的人。
当那个女学生来到我家跪在我母亲的脚前请求我母亲的原谅,我们才知道这事是真的。我母亲看着我父亲,我父亲不说话,他把脸扭向了窗户,窗外的院子有一丛黄色的野菊花,是父亲特意种的,他向往祖上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生活。
那个女学生说她怀了我父亲的孩子,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一刻我头上滚过一声炸雷,我感觉我脚下的地都在晃动,这个站着像门板一样的男人“轰”的一声在我心里倒塌了。父亲的沉默并不是软弱更像是逼迫。他是愿意娶他的女学生的。奶奶在看了女学生的肚子后就开始躲避母亲的目光了。她想抱孙子的心还没有死。我看到我母亲眼睛里的光灭了。
父母离婚后,我跟了母亲。母亲没有工作,父亲给了母亲十万块钱作为安家的费用。母亲将这笔钱存进了银行,她找了个打扫公共厕所的活儿,以此来养活自己。那一年,我满十六岁,正在读高三,成绩总上不去,成了学校的包袱,原本是打算复读的,但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学会了头悬梁锥刺股,我的屁股长出钉子钉在板凳上,我的眼睛也长出钉子,钉在书本上,我把那些书看出一个坑来,最后我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虽然离我心中的远地方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我母亲已经很阿弥陀佛了。
父亲不惑之年对家庭的背叛在我的心里凝结成不散的阴霾,每次突然想起时,就让我对他有种刻骨的仇恨。我想着要报复他。我在大学里开始学着抽烟喝酒,化着浓妆混在男孩子堆里打情骂俏,勾肩搭背,一副很随便很开放很有性经验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是如此地喜欢自己糟蹋自己,我曾是他眼里的一颗明珠,如今我要把这颗明珠扔进粪坑里。可是我的内心却对这些男人嫌恶之极,在他们亲吻我或是要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会恼羞成怒,我会举起我的巴掌。我用巴掌扇走了好几个男人。
听母亲说那女人跟父亲生了个女儿,叫陶安。母亲脸上流露的是喜色,她为父亲的遗憾感到欣慰。母亲很得意地望着我说,陶家撑门立户的还是你。我鼻子里轻蔑地哼出一声,这样的家门如一座破碎的河山,撑不撑,立不立没多大意义。
奶奶在见到陶安后就大病不起了,拖了四年就去世了。这病床上的四年都是母亲照顾的,奶奶对母亲怀有巨大的歉意。她垂危时像君王临死立储君一样对守候在一旁的亲戚们说,我做一世人,只一个儿子一个媳妇一个孙女,再无旁人,孝心单子上的人不要弄错了。遗命大于天,父亲不得不遵从。孝心单子上真的没有她们母女俩。但是她们母女俩还是早早地就去了殡仪馆,帮着给客人端茶倒水。每个去的人头上都有一顶孝帽,父亲和母亲是一身重孝,白帐布从头裹到脚,我和奶奶的侄儿们都是一身大孝,长长的如斗篷一样的白布走起路来衣袂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