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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叫玉儿(6)

2013-12-17 来源:故事会 作者:柏祥伟 查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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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和我爹住在那片简易瓦板房里,房子里阴暗潮湿,灯光暗淡,充斥着廉价的烟草味儿,劣质的酒精味儿,酸馊的汗液味儿,白天那些搬卸水泥的民工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大片平板床上,就像一片被割倒的草。

孟三临走时拍了拍我爹的肩膀,他像个兄长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我爹说:“我走啦,你们在这里挣钱吧。”

我爹对孟三堆出一脸笑,我爹的笑比哭还难看。孟三离开我爹,他走了没多远,忽然又转身对我爹喊:“你们别忘了想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我爹大声说:“我知道了,我会搞清这个问题的。”

孟三愣怔了一下,又倒退着走了两步,忽然又喊:“你还要搞清,这个世界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我爹拽了我一把,对我说:“你大声告诉这个傻逼,你会搞清这个问题的。”

我张了嘴巴,鼓足了一口气,对孟三喊:“我知道了,我们会搞清这个问题的。”

孟三冲我们挥了挥手,合上嘴巴朝他的大货车走去,他的脚步踉跄,好像因为这几声大喊,使尽了他全身力气似的,他没回头,我爹拽了我一把,让我跟着他回到我们的平板床上。

我爹坐在床沿上,招呼我睡在他的身旁。我爹冲那些民工点头打招呼。那些民工好像不太愿意理会我爹,他们冲我爹翻了翻眼皮。不大一会儿,房间里响起咯咯吱吱的磨牙声,呼呼的打鼾声。我躺在床上,咬牙忍住这些飞沙走石般的响声。我爹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头趴在枕头上,不大一会儿,也开始打起了呼噜。我却没有一点睡意,瞪大眼朝窗外看,瓦板房的窗户很高很小,贴在房顶的下方,我只能看到一本书大小的夜空里,一个星星瑟瑟发抖,冲我眨眼,我与那个星星对视着,想起下午刘洋对我的哭诉,我忽然觉得那个身体魁梧、身家上千万的刘洋,比这个星星还可怜。他像这个夜空里的星星一样微弱,逃脱不了夜空对它的控制。我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这种难受使得我的眼皮发涨,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我像是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里一阵躁动,我睁开眼,看到房间里的民工不约而同地从床板上直起腰,我爹也像是得到了呼应似的,猛地直起了身子,和那些民工们一起冲着房顶大喊:“钱,挣钱!”

他们闭着眼睛,张大嘴巴,齐声喊了这么一句,又不约而同地倒在床板上,瞬间又打起了鼾声,又开始了咯咯吱吱地磨牙。好像是他们在睡梦里被什么东西压抑着,非要一起喊这么一声才痛快,我被他们的喊声吓得全无睡意,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做美梦,还是做噩梦。

我的心忽然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第二天早上,我跟着那些民工们去了瓦板房前面的工地。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酸馊的哈欠,手里攥着几个坚硬的馒头,边往嘴巴里塞边迈着凌乱的步子,踢得脚下的尘烟乱飞。我爹跟在他们后边,被一个胖头男人吆喝着,指挥我们朝正在浇筑的水泥柱子走过去。工地上到处零散着切割的钢筋,截开的砖头,石头。我故意放慢脚步,靠近胖头男人,听他咧着大嘴显摆工地上的铲车、装载机、搅拌机。我和我爹经过一摊沙子时,听到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扭头一看,刘洋正站在瓦板房门口朝我们这边招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平头宽脸被早上的阳光照得发亮。

他把双手拢在嘴巴上,拢成了喇叭的形状:“白皮,你过来。”

他喊了一声又一声,他的声音被风刮过来,断断续续的,我和爹都站住了。胖头男人也站住了,他们看看刘洋,又看看我。

胖头男人对我说:“老板叫你呢,你去吧。”

我爹也对我挥挥手说:“嗯,你去吧。”

我转身朝瓦板房那边走过去,我走近刘洋,看着刘洋的脖子上系着一根颜色鲜艳的领带。这是我第一次见穿西服系领带的男人,我马上明白了从课本上学到的西装革履那个成语的意思:就是一个男人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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