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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着冬瓜跳舞(4)

2013-12-03 来源:故事会 作者:樊建军 查看评论

伯父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半下午才回来。他好像喝醉了,脚步歪歪扭扭,走路不着调,鼻头都红了,张嘴就是熏天的酒气。球球,球球。还没进门他就叫唤我,帮我烧桶水,我要洗澡。等我烧热水时,他已躺倒在椅子上,打响了呼噜。伯父,伯父,水开了。我叫醒他。他坐起来,揉揉眼睛,瞧瞧我。去,将东西送给牛兰花。他身边的石板上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她住哪儿呢?我提起塑料袋,不知该往哪里去。傻蛋,她也住在下街。伯父嘲笑我。出了门,往下街头没几户人家,我就朝上街的方向走。我很想知道袋子里装了什么,街道上却没个安静的地方,没法拿出来看看。我只有挨家挨户察看,往东走,拐了两个弯,终于找到了她的住处。她开的是间冥货铺,阶台上摆了两个花圈,铺子里是纸花,纸人,纸马,纸屋子,香火和纸钱。球球。牛兰花倒先看见了我。伯母,伯父送给你的。我将塑料袋放在柜台上,柜台不算高,够得着。谁让你这么叫的?牛兰花愣住了,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才知道上了当,这是伯父教我这么叫的。我低着头,不说话。死酒鬼,嘴巴还不积德。她嘴上很愤怒,手上却拆开了袋子,是金黄的油豆腐。这死鬼。她又骂了一句,转而问我,他喝醉没有?伯父没醉。我摇摇头。你骗我,他哪天不喝醉。她不相信。他没醉呢,在洗澡。伯父说让你多编几个花圈,编扎实一些,永春走了,他爱热闹,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恨别人偷工减料。我将伯父交待我的话转告她。哦。牛兰花长长叹了一声。

返回时,牛兰花抓了一把花生塞给我。我回到院子,伯父洗了澡,将罩在身上的长衫也洗干净了,晾在院子一侧的竹架上。他蹲在石板边,埋着头在擦拭什么东西,听见我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问我,话说了没有?说了。我靠近他,他正拿了纱布擦拭一把剪刀,剪刀细长,闪着银光。擦亮了,抹了油,放进木头盒子。木头盒子里有梳子,齿密的,齿疏的,好几把。有剪刀,都是刀身细长的,长长短短,四五把,有一把长着牙齿。有剃刀,刀把有骨头的,木头的,也有塑料的,有好几把,刀口吐着银色的火苗。石板上还摆着来不及擦拭的,几把推子,两只耳挖,耳挖是银子的。球球,你为什么认我做师傅?伯父瞄了我一眼,问我。我爹让我认的。我回答。那你知道我有什么手艺传给你?他又瞄了我一眼。不知道。之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剃头匠,你有剃头的手艺。喔,我是剃头匠。他抬起眼,很认真地盯着我,伯父是给死人剃头的,你就不怕?我对死人是好奇的,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接触过死人,不知道人死了会是什么样子。村子里谁家死了人,爹和娘从不让我接近,我远远见到的,就是许多人将一个巨大的木头盒子抬到山坡上埋了,某个人死了,某个人在村子里就见不到了。伯父的话好像对死亡潜在了某种恐惧,我忽然觉出了阴森森的寒意,身上莫明其妙长生出了鸡皮疙瘩。你一个罗锅,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你爹的眼没醉瞎。伯父叹口气,将推子耳挖收进了木头盒子。

冬瓜籽发芽了,冬瓜抽出了藤条,冬瓜开了许多黄色的花朵。院子里有了花香,有了嗡嗡嘤嘤的蜜蜂。我梳理棕丝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顺手,棕垛一天天矮下来。我渐渐明白了伯父的用心,将棕丝当头发,再纠结的头发也没有棕丝纠结。棕丝梳理干净了,伯父让我掏鸡蛋,将鸡蛋煮熟了,开个小孔,让我用耳挖将蛋白蛋黄掏出来,不能将小孔掏大了,更不能将蛋壳掏坏了。我必须小心翼翼。相比梳理棕丝,我更愿意掏鸡蛋,掏出来的蛋白蛋黄比米粒还细小,都进了我的嘴巴。掏到后来,我都不好意思了,将蛋白蛋黄聚拢了,给伯父当下酒菜。后来熟鸡蛋换成了生鸡蛋,伯父让我用耳挖将蛋清蛋黄舀出来,用碗盛了,煎了下面条,面条格外香。

我梳理红棕时伯父就坐在石板边喝酒,我掏鸡蛋时他仍旧喝酒,从上午喝到下午,伯父最终不胜酒力,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我搬不动他,只有找件东西盖住他的身体。然后我去喊牛兰花,将他抱上床。有时也不用我喊,她自个来了,照例要将伯父骂一顿,再抱上床。伯父会说几句醉话,牛兰花每次离开时都免不了会脸红。就是这脸红,证明她还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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