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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仙米(18)

2013-04-03 来源:故事会 作者:弋铧 查看评论

我姆妈问:“蒙蒙说什么了?”

老板娘有点扭捏,半天才说:“小妮子也没说什么。好像是不想在您身边待下去了,她觉得……累,累得快喘不过气来的那种心累。但她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走掉,也算是有良心的,怕您受不了……想了这么个主意,馊主意。”

姆妈说:“哦。”姆妈站起来。

老板娘过来扶着我姆妈:“您别往心里去。那种年龄的孩子,多半不懂事,到懂事的年龄,她会回来看您的……您待她可是一片心啊!”

姆妈走了出去,老板娘又送几步,说:“她说了的,混几年,等混强了,会来看您的。您别放心上了!您不还有个出息的亲生闺女吗?指着那一个就觉得活得心满意足了!”

姆妈回头对老板娘笑了笑。

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家里没有人再提蒙蒙。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人了,除了爸和姆妈。爸也早退休了,本来有些民营企业想请爸做顾问来着,但爸推拒了,爸说:“我这么大年纪,干什么和年轻人争饭碗?”爸变得幽默起来,和姆妈两个人赋闲在家,早起一道去旁边的市民公园练太极剑法;下午和一帮棋友下下棋打打桥牌;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跳街边的交谊舞,两个人配合得还蛮搭,一招一式,非常漂亮和谐;回了家,再看点反腐倡廉的电视剧,过得挺安适美满的。姆妈下午会睡上一小觉,然后做做女红,她还是喜欢自己手工做的东西,钩的,织的,绣的,桌布啊,电视机电话机罩啊,小披肩啊,甚至窗帘,还有给我和孩子织的各式衣衫。学别人做了珠花的手提袋,用很多颜色的珠子很有章法地串起来,一粒粒配成复杂的图案,编成了美丽的珠袋,越洋过海地给我寄过来。有一次还织了件特别漂亮的马海毛衣,所有绒绒的细毛都像兽的皮毛那样软软地伏在外层。我国外的朋友很惊诧,拿着那件毛衫叹了几个礼拜,那得要多大的耐心,每一针都要把有绒的那一面翻转过来,每一针都要小心地安抚那些不安分的绒毛,让它平心静气地蛰伏在外层不要调皮地跑进里层来——我知道我姆妈是寂寞的,每一针里都有她的孤独和感伤。

有段时间,我想把他们接到美国来。爸和姆妈都坚拒了。“坐飞机太辛苦了,还要倒多少天的时差。你林阿姨去过一年,回来后叫苦连天的,连水都没有这边的好喝,不去受那个罪了。”

我也不再坚持。如果他们快乐,如果他们健康,我也能快乐健康了。

姆妈回过湖南一次。说那边的变化不太大,原来漆在厂区院墙上的标语都还在,路边的凤凰树也还是那些模样,开出的花,香味也仍旧和记忆里的一样,耳边还是湖南那些生涩难懂的话,姆妈说,一样的鸟语花香。

我就嘻嘻地笑。很遥远的事情吗?我觉得还像昨天一样。

“橘子也是那边的好吃,原来没觉着,现在一比较,还是那边的好,我买了很多很多,也还便宜,想送点给朋友同事的,结果烂了一大半。把我给心疼的。”

我看着在沙发边玩耍的儿子,他已经五岁了,上幼儿园,在家里,我们和他说中国话,但他一着急起来,嘟嘟嘟地吐出的全是英文,我先生说,这一代,真只能是白芯黄皮的香蕉人了。

姆妈去看了村长的,姆妈肯定央村长带她去看了蒙蒙爸的坟,那座坟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三十年了,坟草茕茕,没有谁去拜祭过它。姆妈也许还去了长沙的,辗转了很久找到那个采购员,她不会上门贸然去打听人家的状况,她只要悄悄地拉住一个上点年纪的采购员的老邻居,就会知道那家人的近况。没有什么姐弟相会的场面吧?应该没有——蒙蒙在这个世上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她把自己生生地蒸发了。

姆妈还在说湖南的一些见闻,她不曾告诉我她那些行程真正的目的,但是我知道,我透过了我们对话的光纤,穿过半个地球,直达我姆妈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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